小女孩艰难的笑笑,点点头,抬手像接碗,连举了三次小胳膊都无力的垂下,又摇摇头。可能是乞讨途中染上了什么病,被同行的人抛弃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蜷缩在这棵不能完全挡风遮雨的树下,也不知道蜷缩了多久。
迟慕摸摸孩子的头,拿了勺子乘满一勺,边喂边问:“老家在哪里?还有亲人吗?”
小女孩摇摇头,半天才声若蚊蝇:“河套。逃难过来的。爸爸妈妈都被杀了,姥姥在路上病死了。”
然后又做了个推开迟慕勺子的动作,小脸笑得让人心痛:“哥哥吃吧,我不饿。开始会很饿,饿啊饿,就没感觉了。他们说我不用吃东西,反正病很重,吃了也会死的……哥哥没病,吃了东西就不会死了。”
迟慕一愣,眼眶热热的,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哥哥不吃,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你先吃,吃完了哥哥带你去看病,给你买很多很多糖……哥哥照顾你,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尝了口藕粉,小脸忽然笑得像朵小花,眼睛明亮亮的:“哥哥,好甜。”
迟慕背着女孩去药店,一路上小女孩很开心。
“哥哥,以后我可以睡很软很软的床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以前爸爸常带我放纸鸢。以后哥哥可以陪我放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可以再闻一下吗?”
迟慕回头摸摸孩子的头,笑:“病好了,爱闻多久都可以。”
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眼睛亮闪闪的:“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是神仙吗?我下辈子可不可以再做我妈妈的女儿呀?”
孩子的小小躯体靠在迟慕背上,暖暖的,软软的,轻飘飘的,感觉是这个小生命把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迟慕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这是第一次认真考虑带着孩子一起过生活。给她和自己一个家,给她卖玩具,漂亮的衣服,和她一起放纸鸢,看着她长大,嫁人。从东湖到药店短短的一段路上,迟慕认真考虑了很多。忽然觉得有牵挂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忽然觉得不对,刚刚连端端碗的力气都没有的孩子,怎么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有一种说法叫“回光返照”。
孩子趴在他背上,没说话,像是睡着了。迟慕把她放下来,抱在怀里。小女孩嘴唇微微往上翘着,苍白的小脸笑得甜蜜,手上却已经没有脉搏了。
抬头,五月的阳光药店“悬壶济世”的金字招牌上,晃得人眼花。迟慕站在同徳堂门口,抱着这个方才还出现在他未来计划里的小生命,恍若隔世。
第二天,迟慕见了余紫理在雨里斜打着伞,边走边看公文时,才说:“:“小理,我们来聊政治吧?”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李子鱼怎么看迟慕时,他摇摇修长的手指,叹口气:“你看不透他。他笑得时候说不定心里很难过,他哭的时候说不定是鳄鱼挤出几滴慈悲的眼泪。他可以在最难过的时候嬉皮笑脸的谈论政治,并且一语中的。他死要面子,宁愿憋死也绝不把内心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我会很心疼。关键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时候是在伤心还是快乐,所以只有一直疼他。”
迟慕刚回白王府大门,一个粉衫翠裙的丫鬟就找来了:“公子说,今天晚上请迟慕公子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