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虽然你身体没问题,这段时间你都是在输营养液,太久没吃东西了,还是以清淡滋养的食物为主。”西蒙面前似乎也有一晚汤,他舀起一勺汤轻轻吹着。
鼻尖的香味让我心头一暖,人间烟火气最能动人心弦,有人从厨房为我端出热腾腾的汤羹是我九岁以后不敢奢求的事,普普通通的鸡汤却是家人的感觉。薛靖没有家人,照顾她的孤儿院老师不是她的家人,军营里的军官也不是她的家人,她记忆里的孤独感不比我的少。两种强烈的感情涌上心头,苦涩席卷了身躯,一滴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留下,砸到手背上。
“没事的,我会照顾你的。”西蒙伸手拭去我脸颊的泪,带着几许疼惜的味道轻抚着眼角。
似是被他温暖的掌心触动,我睁开眼转头看他,眼前无他,心中却有他的样子,金发碧眼,笑容浅浅。
西蒙手掌僵了僵,轻轻蒙住了我的双眼,说:“看不到就别看了。”
他只是蒙住了我看不见的双眼,为什么连我的心都颤了颤?
我张了张嘴,用尽全部心力,握紧的双手,磕磕绊绊的叫出他的名字:“西……西蒙……”
我想给他一点回应,一点就好。
西蒙蒙着我的双眼,没有言语,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他温柔而缠绵的眼神是让我避而不急的东西。良久,我恍惚听见西蒙轻轻唤了声阿靖。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听力不要这么好。他始终看的是薛靖,是那个安静恭顺的女孩子,是他一生所爱,他从来就看不见明媚张扬的蓝林。夺目耀眼的蓝玫瑰在不在乎她的人眼里,甚至比不上路边不知道的野草。
我知道薛靖有多温婉,她偷看西蒙是如小鹿般纯净又紧张的眼神,害羞时的眼波流转的柔情,她没有什么特点,甚至有点畏畏缩缩,平淡的仿佛一杯白开水,但也正是这份纯粹吸引了西蒙。
泪水顺着眼睫流出,这一颗不是思家的眼泪。
我以为他原谅我,把我当作朋友才会救我,我到底是高看自己了。
西蒙的手缓缓放下,这次他没有替我擦去泪痕。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呢,西蒙?真想看看呀。
几碟子饭菜被放到面前,此时的饭菜比刚刚更诱人,但我已经没有任何食欲。早在被依克洛夫蕾娜囚禁时我便猜到我不用再经常摄入食物了,我的身体仿佛会自给自足,也能吸纳吃下的食物,若是必要,我现在也不太想吃东西。
();() 西蒙仿佛发现了我的缄默,他放下了碗筷,端起我面前有些温凉的鸡汤,舀起一勺汤,凑到我嘴边,轻轻碰碰我的唇,带着些许温柔说道:“来,张嘴。”
第一次,我没有反应。
西蒙也不恼,像哄孩子般,耐心的一遍一遍呼唤我。
我也不知为何,身体做不出一点反应,如同一个木偶,呆呆的坐着,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勺里的鸡汤一点点冷却。
终于在西蒙第五次唤我时,我的身体终于给了反应,微微张开双唇,将勺里的鸡汤喝入口中,又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其咽下。
西蒙似找到什么有趣的事,不厌其烦的喂我吃饭喝汤,但每一次呼唤他都不叫我的名字,也不叫薛靖的名字。
我就这样在西蒙的家里住下了。这里并不是尤诺弥亚政府联盟境内,而是西蒙之前所说的奥厄齐大陆,他说想带我去的地方。奥厄齐是地球上唯一整片大陆都被化为和平地区的大陆,位于南半球赤道附近,气候温和,最适合养老退休。西蒙不用工作,照他的话说他的资产足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他现在每天就是带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让我陪在他身边除除草浇浇花,每次他会去采购都会问我想要什么,就算每次回答他的沉默他也乐此不疲。
西蒙从不和我谈外界的事,我仿佛是被他囚禁的金丝雀,我也无所谓了,就算现在西蒙想杀死我,我也会坦然接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不少。从一开始只能听,有时甚至听不到,几乎做不出反应,变成了对西蒙一些简单的话音能有反应。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眼前不再有奇怪的幻觉,头疼的毛病也少了很多。只是记忆不停的纠缠着我,折磨我,我迫切的想分清谁是蓝林,谁是薛靖,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西蒙知道我的精神状态,他却不给我找医生,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需要的是薛靖,他不需要蓝林。如果让我接受治疗,安静听话的“薛靖”就会变成固执狠厉是蓝林,他宁愿要一个听话的人偶。
西蒙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进入我的房间,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沉默对着窗外的明月,直到黎明时分再悄悄离去。
我知道他的一切动作,我本来就睡不着,每每他偷进我房间时我更是一夜无眠,闭着双眼和他对峙。我做不出反应,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我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座孤岛,所有和他人联系的方式都被切断,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西蒙的呼唤,用尽全部心力才能给他一点回应。更多时候我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孤岛,一遍一遍看着记忆在脑海里的走马灯,渐渐模糊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