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冷眼旁观,他虽然不清楚那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原本手段诡谲阴毒的阿闍绶真此刻竟然如此畏畏缩缩进退两难,显然对那人极为畏惧忌惮。如此,沈默就不由对那人更为好奇了。
他转而又看向身边的黑袍蒙面人。他看不清楚黑袍人的表情,可却发现他此刻正负手而立,浑身一派从容淡定,目光也变得轻松自然。他仿佛对那人的突然出现并未感到太大的意外。
沈默心头微动,他忽然冒出一个怀疑的念头——莫非这两人原本就是一路的不成?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黑袍人的身份可就非同一般,大有来历了。
心念及此,沈默便还刀入鞘,继续一面暗中运功调息,一面默然不语,静观其变。
他上身衣衫几乎尽碎,还有半边裤腿也碎裂大半,露出了筋肉虬结精壮紧实的上身和半截小腿。浑身上下除了一口七杀刀,就只有腰带上挂着的一只两尺长短的皮囊,皮囊鼓涨似乎装着许多东西。除此之外再无长物随身。
此刻虽是寒夜,冷风刺骨,但沈默内力深厚,暗中几次运气调息已然将窃魂钉的毒压了下来,现在体内百穴通畅气血充盈,真气护身之下风寒不侵,倒也不惧寒冷。
沈默原本是一手持刀一手随意下垂的站着,却忽然间改为持刀双手环抱于胸,两条筋肉突起的手臂便将整个胸膛都给遮挡住了。
他的这个举动很自然随意,就好像是因为赤裸着上身有些寒冷而以手挡风的动作,所以并没有引起他旁边黑袍人的注意。
黑袍人看到了沈默的举动,可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阿闍绶真的身上,况且谁又会在意一个抱手的动作有什么其他的含义呢。
却见阿闍绶真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更是念头急转——现在她的援手已退,自己孤身一人,沈默两人先前是因为毫无防备才不慎中了她的暗招,她虽依然还有诸多手段,但若想故技重施,只怕便再无先机可言。而两人本就是武道顶尖高手,自己却并不擅长力斗,若然硬拼,自己多半并无胜算。
而最让阿闍绶真忌惮的,却是那个看似普通却极不普通的神秘人,以他的修为,完全不需要沈默两人出手,就可以轻松要了她的性命。
念及至此,阿闍绶真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悬提镜和鉴灵盘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脸色虽是依然阴狠不屑,可实际已经萌生退意……
可她毕竟在圣传地位崇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更背负着整个圣传的威信,就算面对强敌,她也绝然不能轻言退却。如今圣传重临中原,更需要立威壮势,以雷霆手段震慑中原武林,此刻她若因惧而退,岂不是有损圣教威风?
前后思忖,阿闍绶真咬了咬牙,目光倏然一凛。
那人早已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见此淡然说道:“你是不服?或者是不信?”
阿闍绶真细长却隐含杀意的双眉一挑,却没有回答。
那人淡淡一笑,他右脚轻轻一抬,然后再轻轻一踏。
一脚踏地,便有一股磅礴力道卷荡而起,倏然撞向那还在发出沙哑咆哮的重黎残躯。
转瞬之间,只有半截上身的重黎在那股浩然力道中,犹如风卷落叶般顿时化为一团青烟,随即被寒风吹散。
阿闍绶真嘴角狠狠抽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知道你身后十丈外,尚有两具傀甲战尸。”那人面不改色,仿佛刚才随意一击不过是扫落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一样,他淡然道:“而你鉴灵盘在手,随时可以启动你隐伏在此的第二道阵法……”
“不管你不服还是不信,你的这些手段对别人来说或许极为可怕,但在我面前,却不过儿戏罢了。”
那人说完,忽然抬手,手指朝着虚空连弹数下,沈默耳中隐约听见嗤嗤的破风之声连响,这方圆十几丈外的东南西北四个位置顿时发出四声不同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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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腾起一团火光,西面喷出一条水柱;南面弹出一柄断为两截的钢刀,而北方却是炸开一个深深的土坑。
阿闍绶真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星移斗转阵,说到底还是需要借助外力,不值一提……想必这隐伏的第二个阵法,就是乾坤玄极阵了吧?”那人看着阿闍绶真道:“不得不说你确实极有天资,也够胆量,竟然以自身而成‘木’位变为阵眼,为的就是能够倚仗鉴灵盘快速启动阵法。如此手法心性,倒的确有几分鬼梁阴阳老鬼的风格。”
阿闍绶真闻言,脸色终于再次剧变。那人不但能看出她布下的是何种阵法,还在轻描淡写间就破了她布阵的法门,更能以此推断出她的隐伏阵法,如此见识,当真令人难以置信,更匪夷所思。
“你……你……”
阿闍绶真浑身轻颤,她看着那人,就好像看见了鬼。
“鬼梁天缺穷其一生都在专研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毒手段,尤其是尸祭之术,更是令人作呕!”那人冷冷道:“看到这具傀尸,我就知道你这女娃在尸祭术上颇有火候。我也知道如果想要炼制一具成形的傀尸需要极大的心血,我毁了它,就是要警告你,这种有伤天和的歹毒之术,你若不想遭到天谴,就最好不要再轻易使用。”
沈默闻言心里一沉,原来重黎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被炼化了的尸体,难怪它在断了一臂后还能那般凶猛,因为它根本就毫无痛觉。
而这样的傀儡,阿闍绶真身后竟然还有两具!
阿闍绶真脸孔扭曲起来,她语气颤抖却凌厉,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人忽然轻叹一声,他抬头望天,喃喃道:“不论是你师尊鬼梁天缺,还是那位圣传的创教祖师,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所以你一个小小女娃,有何资格问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