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荷苓又走神了,没回答纪元海的话。
她看着路边一棵榆树,停下了脚步。
纪元海转头看去,那是一颗被剥了很大一块皮的榆树。
();() 粗糙的树皮,如同被晒干的一大片漆黑鱼鳞。
被剥去树皮的位置,里面的部分泛着陈旧黄色。
“都这样了,它还能活吗?”
陆荷苓伸手摸着伤痕累累的榆树,轻声问道。
纪元海转过头去,看着她神情专注。
“它还活着呢。”纪元海说道,示意陆荷苓抬头看头顶,碧绿的榆树叶子在头顶上舒展着,密密麻麻交错成一片阴影。
陆荷苓眼圈微红,手指摸着榆树泛黄的地方。
那树皮被割下的位置,如同被羞辱后的伤口,永远也不能愈合。
“都这样了,它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陆荷苓又轻声问道。
纪元海立刻说道:“因为活下去才有意义。”
陆荷苓立刻转过头来,声音微微提高:“意义又是什么?”
“意义是存活,是继续,是繁衍生息;是抚平伤痛,迎来更好的明天……”纪元海立刻说道。
陆荷苓的眼里面泪花涌出来,她伸手用力拍打着榆树被剥皮的位置:“都这样了,还要活着吗?”
“它还要活着吗!”
“看这个榆树,本来是完整的,现在多么丑陋不堪!”
“我想让它活下来,它也可以活下来。”纪元海语气深沉说着,“它还是很好的。”
陆荷苓忽然静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诧异地看着纪元海。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普通的农民应该是回答不上来的;就算是回答上来,也必定是粗糙不堪的乡间土语,而不是“生存”“意义”“繁衍生息”这一类的话……
甚至于陆荷苓可以确定,跟自己一起来小山屯生产队的其他七名知青,也应该没有几个能够跟自己这么迅速地对话,谈论这些问题。
因为现在他们也都不学习了,并不像是陆荷苓那样喜欢看书,偶尔闲下来回想脑海里面的故事和知识。
所以,这个纪元海是有一定程度文化知识的?
“你上过高中?”陆荷苓第一次主动询问纪元海,有关于他的事情。
“没有。”纪元海回答。
“上过初中?”陆荷苓又问。
“也没有。小学毕业、勉强认识字就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