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丛盯着那个墨色的斩字,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杨一乐要开口喊他的时候,他突然跪在地毯上,将那块令牌平放在地上,用手指使劲划了两下,随后趴伏在令牌上仔细嗅闻。
“哈这还真的是斩字令”蒋丛跪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金丝楠木令牌,发出似嘲似愤的叹息。封住他的咸蛋超人做不出细致的表情,面容也是滑稽可笑的,但他悲怒的语调,却好似孤狼怨愤的悲鸣,充满了苍凉和压抑。
“哎,蒋丛,你这是怎么了”蒋丛异常的模样,让杨一乐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小声问道。
“少爷,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吗”蒋丛没有理会杨一乐,而是站起身,仰头直直地向杨纪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没做完的事情是什么我没做完的事情是复仇,为我的上一位契约术士,向斩字令的主人复仇”
“去年年初,我的上任契约术士被杀害,我找到她尸身的时候,她身上就放着一枚这样的斩字令。我找野鬼多方打听之后得知,玄术圈藏着一个组织,他们的首领杀人,下令的时候会交给手下的人一枚斩字令。手下的人杀完目标人物后,就会在斩字令上画一个红勾,并将其留在现场。”蒋丛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这枚斩字令出现在你们杨家,也就是说,你们杨家有人也是死在斩字令下。少爷,我们拥有同一个仇人。”
“这不可能”杨一乐出声反驳道。杀害他们杨氏全族的,那是转世魔魂,这点他师父生前卦象就有预示,之后他又在转世魔魂亲口承认,还有多方证据印证,这不可能有错。若是有错,在杨家鬼村徘徊的族人冤魂,也根本不可能散去,“你没有证据,别张口胡说。这令牌可能就是我师父淘来的古玩,并不是给我们杨家的。”
“我怎么没证据”蒋丛弯腰将地上的斩字令捡起来,将其倒转过来,露出底面的侧边,“斩字令的这个位置,会刻上目标人物的名字,这枚斩字令上就写了杨嗯怎么就写了一个杨字不对啊,应该是会写完整的名字才对”
“因为目标是我整个杨氏一族。”杨纪清的语调没了一贯的慵懒,透出一股危险的沉冷,吓得蒋丛一个激灵。
“祖宗爷爷,我没说谎”杨一乐扭头向杨纪清。杨家灭族之仇,他怎么可能去胡编乱造
“我知道你没说谎。”杨纪清弯腰,伸手取回蒋丛手中的斩字令,拿在手中翻转了两圈后,又重新向蒋丛,“我也信你说的话,但你又是怎么确定,这斩字令跟你口中的斩字令同出一处”
“少爷,我生前就是个混子,没什么文化,让我认笔迹什么的我确实不靠谱,但是闻味道我是不会闻错的。”蒋丛指着杨纪清手中的令牌道,“这斩字是用特制的墨写的,它有一种十分特别的香味,我绝对不可能闻错。我上任契约术士那枚斩字令,其实跟这枚斩字令并不完全一样,那枚是用海松木做的,但上面斩字的味道,我敢百分百确定,跟这枚金丝楠木上的是一样的。”
杨纪清将那斩字令放在自己鼻尖轻嗅了一下,上面有纸张的味道,属于金丝楠木的淡香,朱砂的味道,就是没有蒋丛说的特别的香味。
“我没闻出来。”杨纪清转手将斩字令递给矮几对面的任朝澜,“你帮我闻闻。”
任朝澜接过令牌,只闻了一下,就对杨一乐说道,“给我一份黄纸、笔墨和火。”
杨一乐应了一声,急忙去博古架后的桌上取了笔墨,又从自己身上翻出两张黄纸和打火机,一并递给任朝澜。
任朝澜先画了一张符,待符文干透后,将令牌置于符纸上,然后拿毛笔的一头轻刮了几下令牌上的斩字,而后把符纸折成条,用打火机点燃。随着纸条被跳动的火舌吞没,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在房中扩散开来。
“好香啊”杨一乐忍不住闭眼轻嗅。
“确实”杨纪清话音未落,对面的任朝澜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晃灭纸条上的火舌,推开飘窗窗户,将烧了一半的黄纸扔出了外面,又将窗户开到最大。
“这是死人香,活人不能多闻。”任朝澜收回捂住杨纪清口鼻的手,开口解释道,“死人香,是以尸骨药草调制的香料,一般作为给阴魂的引路香。这种香味正常情况下活人闻不到,只有阴魂能够闻到。这确实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特调香料,很多时候,同一个配方,不同的人调制出来,味道都会有差别。”
杨纪清垂下眼帘,视线落在任朝澜放在矮几桌面上的斩字令上。
杨氏一族在十余年前被灭族,元凶转世魔魂于三年前伏诛,但如今却发现了杀意直指杨家的斩字令。蒋丛的上任契约术士在去年年初遇害,现场留下了与杨家同出一处的斩字令。杨一乐不可能搞错凶手,但有可能遗漏了凶手,假如这斩字令的主人,是他们杨氏一族覆灭的另一位凶手,那便合理了。
杨纪清让杨一乐收了矮几上的茶具,随后取下五枚五帝钱,连起三卦。
一卦以问斩字令追问其主所在。
二卦以杨家族人八字追问凶手。
三卦问他杨氏灭族是否天命所定。
“祖宗爷爷,如何”杨一乐站在一旁,小声询问。
“斩字令的主人所在,含糊不明,对方似有高人,斩断了跟这斩字令的因果。”杨纪清指尖抚过杨家家谱上,一个个冠着杨字的名字,“但我算到了,我杨家灭族并非命中注定,而是被人设局残杀,而凶手尚在人世。而且”
“而且什么”杨一乐问道。
“而且,我猜测灭我杨氏全族的元凶,很可能是斩字令的主人,是他躲在背后,操纵转世魔魂这把借来的杀人刀。”所以杨家的人后才会漏算了元凶,所以杨家的冤魂才会以为大仇已报。杨纪清说完,微微一顿,“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