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想了想,不肯定道“三万”
岑矜扯出讥哂,不置一词。
姑姑头皮发麻“谁晓得他以后回不回来了。”
但愿不会,岑矜在心里为这个男孩祈祷,但血脉难断,她只能折中回答“他自己意愿。”
“啊那怎么搞,就不管我们了”姑姑扒起指头“真不管我们了不跟白送你一样我们修个新房子都不止这个钱。”
岑矜取出手机,不动声色搁到桌上。
姑姑汗毛倒竖“你什么意思啊,要叫人”
“找律师,或者程记,”岑矜挑高手机,陈列选项“程小姐应该还在值班,我可以让她做个见证,你怎么。”
“你怎么还威胁人呢,强盗啊。”
岑矜随意瞟了眼屏幕,她已给足耐心“快八点了,我还要回去。”
姑姑估摸着她家底足不好惹,不想硬碰硬,心思着先把眼前利益揣来兜里,佯装大方“三万就三万吧,我们没读过,大字不识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比不上你脑子灵光,这亏本事儿我也认了。”
岑矜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
姑姑听得牙根直犯痒痒,敢怒不敢言。
岑矜跟程立雪通上电话,简单阐述两句,就把手机递给李姑姑,起身去找李雾。
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她们在外头说话,李雾听进去少说八成。
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一道大题也只解了一半。
直到岑矜叩门,他才恍若梦醒地搁笔。
“可以进去吗”女人问。
李雾忙走过去给她开门。
视线刚一对上,岑矜就蹙起眉“这么暗,得清字吗”
李雾说“得清。”
“说不定早近视了。”岑矜不信,嘀咕着,往里走。
李雾跟在后面,目光晃过女人肩背。她身形瘦薄,却有些清傲,像亭亭净植白荷,只可远观。
他自觉隔开大段距离。
李雾数学讲义摊放在一张矮桌上,桌前有只坑洼不平木凳,这个高度,给四岁小孩练字涂鸦是合适,但对李雾而言,就跟把树木伐去枝桠根须再强行栽种到袖珍花盆里无异。
岑矜坐了下去,拨开笔,低头他写字。
李雾耳根突地就红了。
岑矜目光并未在卷面久留,转而扬眸他“我想带你去宜市念,你愿意吗”
李雾不笑,眉间总轻易攒起阴云,他嗓音发涩“要给姑姑三万块钱是么。”
“你都听见了啊,”岑矜双手挽膝,微微弯起嘴角“不给怎么办呢,在这儿能好好上学是不可能。三万薄利就能把你卖了,这种姑姑你还想跟她待着啊。”
她态度亲和讲出刻薄话,都是不折不扣事实。
而她口中微不足道金额,在他来已是天文数字。
“宜中教育要比这里好很多,我打算让你去那边寄读,户籍学籍都不用迁,省得麻烦,到时你就住校,学费生活费由我来出,你一心一意学习就行。我想,这也是你最期望吧。”
讲着讲着,岑矜突地忍俊不禁。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合格游说家,更像是传销组织头目,可她也不清楚怎样才算恰如其分,毕竟这个少年起来性情执拗却也单一,不是那种无所顾忌马上就能做出改变人。
李雾闻声不语,悄然立着,像一道单薄长影。
“李雾”岑矜凝视他片刻,试探叫了下“不然你再考虑下,我过两天再来”
“不了,”他终于启唇,这次坚定许多“我会还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