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丁珂不能不管烧伤修复期的弟弟,她打八份工就为他能接受最好的治疗。李暮近拿弟弟威胁她,妥协是她唯一的路。
闷热的天,仿佛又要下雨,李暮近的车上,他不开车,也不开空调。
丁珂麻木地坐着,双眼无神,盯着前方,树影摇晃,倒是给焦黄的路面带来一丝清凉的错觉。
车内温度越来越高,丁珂额头、鼻尖出汗,汗水沿着脸型滑落,打湿她的头发,顺着纤细脖子流淌,滴落在纯白无袖背心。
李暮近像一具冰冻的尸体,一动不动,一丝汗没有。
他的怒火在丁珂跟他走那一刻,消散了。
丁珂被蒸得流汗,热浪变成雾,雾气催熟脸颊,逐渐变得粉红;饱满杏红的嘴唇微张,没涂唇膏却润得极致;高温使她不自觉加快呼吸,胸脯随呼吸起伏;头发、眼睫毛也潮乎乎、湿哒哒,眼睛轻盈地张合
生得绝色,没有男人不想她。
偏偏李暮近目光清冷,仿佛是唯一不想她的男人。
他不了。
御景观山,她被逼到围栏处,起来身处死境;捡扣子时,头发垂落到他手臂;东南区派出所门口,她突然眩晕扶住其他男人的手;面包店里,她走到窗前擦手心汗;刚才巷子口,她在绝处挣扎出一句人渣
让他产生怀疑,问她就否认,再楚楚可怜,让他再次陷入怀疑,如此反复,把他逼疯,然后表现得被强迫、被剥削,让他人设更险恶,让别人更深信不疑她可怜无辜。
这么多丘壑,怎么
丁珂终于不忍了“你要不开空调,要不让我走。”
李暮近打开扶手箱,拿出盒子,取出帕子,折四折,伸手给她擦汗,又轻又柔,说话腔调一股病娇味儿“舒服了吗”
丁珂不躲,让他擦,也着他“能不能让我走”
李暮近缓慢摇头,表演出来一丝委屈。
瞧他多装,丁珂受不了这么阴森的人,拂开他的手,要报警,突然找不到手机。
李暮近才把她手机扔给她。
原来手机掉了,她一直没注意,打开屏幕,到未接来电和两条短信
“我到第一外科医院烧伤二病区了,我卯卯边上没人,他说你兼职快下班了,就让护工先去吃饭了,这可不行,二级烧伤离不了人的。”
“还有你记得回去拿趟户口本,你舅妈在我边上呢,你们姐弟俩落户詹城的话用得着。”
发短信的是她舅,卯卯是丁卯,她弟。
所以李暮近知道她弟情况是到短信。
她又变得沉默寡言,热汗在蒸笼里开启新一轮爆流。
李暮近打开车窗,热风吹进来,不凉快但吹落了她的汗,变成黏腻的一层光覆在肌肤。
半晌,李暮近关窗,打开空调,开启导航系统,摁语音输入,却一个字都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丁珂报了她家地址。
李暮近送丁珂回家拿了户口本,又送她去外科医院。
烧伤修复重建二病区的走廊比空调车都冷,没有风却能让人不自禁地打寒战。
医院最热闹的地方只有急诊大厅和手术室外,时常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住院部,连保洁阿姨都心事重重,脸上阴雨不停。
李暮近没同丁珂一道进医院,丁珂没管,反正也管不了,阴晴不定的谁知道他想什么。
舅舅、舅妈早到了,四人病房的东南角第一次变得热闹。丁卯好像话都多了点,一直跟舅舅说“好多咯,早不疼了。就是烧得难,让我起来又粉又黑。”
舅妈给他削苹果,削完给舅舅,舅舅抬头她一眼,有点不悦,但接收到她更不悦的眼神,还是接过来,削一半,递给丁卯,但隔得老远,生怕丁卯控制不住的口水滴到他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