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不是可怜的女子,而是强大聪慧的女子,比宝石还锋锐,比珍珠还华贵。”
由于这声音放得很缓很低,比平日里硬邦邦说话的样子多了许多缱绻和温柔。应念安明知这也许还是乔迟的一场逢场作戏,可或许是雪日隆冬太冷,这话听到耳里,还是觉得心中熨帖,暖意顿生。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坚强。”
应念安擦去眼角的泪,失落道“我二嫁而守寡,和亲中断而归家,而立之年,膝下无子,无论是大蕃还是大奉,坊间都有许多人笑话我。”
“成大事者,必遭毁谤。当你做出事业,所有人只会慑于你的光芒。”
乔知予慢条斯理解下腰上佩剑,“此剑名为璇玑,它陪我征战多年,曾斩下朔狼王的人头,如今我将它赠予你。”
应念安一愣,诧异于乔迟竟然将随身携带的武器赠予她。她知道这剑贵重,但她身体孱弱,并不会武,这剑落到她手中毫无用处,无异于明珠蒙尘。
“念安,拔剑。”乔知予抬手将宝剑递到她面前,沉声道。
应念安无措道“我不会用剑。”
“我教你。”乔知予绕到她的身后,将她的身躯半圈在怀中,握着她的手,缓缓拔出那把长剑。
此情此景,若是在平时,应念安应当会心旌摇曳,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丝绮念也无。无他,只因这柄杀生无数的剑气势太盛,手在亲手碰触到它剑柄的那一刻,心中便陡然升起无尽的豪情。
剑柄是冷的,彻骨的冷,这种冷本会让人感到不安,但乔迟的手心是热的,那只大手覆住她的手背之上,稳而炽热,一如十二年前那个夜晚,让她全然安心。
“噌”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剑光如霜胜雪,气势逼人。
“权力就像剑,当你拥有它却不使用它,它就是腰上无用的配饰。要像这样亲自握住它,握住剑柄,做唯一的执剑人。剑锋所指,无坚不摧”
话毕,乔知予带着公主用力挥出一剑,小径旁假山石应声而断,化为两截,轰然倒地。
应念安何等聪明,立刻意识到了乔迟在说什么,忍不住道“宝剑虽好,可我如今已经失去了这柄剑。”
身后人低声道“长平,这把剑一直悬在你的腰间。”
“留在大奉,你是功高劳苦的和亲公主,回到番邦,是母国
强盛的大蕃国母。我知道你委屈,你觉得自己被绑在那个王座上,随波逐流的转嫁给下一任蕃王,这让你难以忍受。实则,只要你主动,大奉是你的后盾,王座是你的嫁妆,你的夫婿将是下一任蕃王。你的心意将决定一国王君之位,而老蕃王的那几十个儿子兄弟,只能争相讨好。”
“别怕他们会造反。他们前脚造反,叔父后脚带领大奉铁骑,轻车熟路,踏破大蕃国门”
鹅毛大雪纷然之下,应念安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动,不是年少的心动,而是而立之年,另一种心动。
“挑一个好掌控的、听话的小蕃王,不听话就换。铁打的国母,流水的蕃王,你才是大蕃王座之后,真正的王。”
话音落下,乔知予带着应念安再次挥出一剑,剑气破空,斩断风雪。
“我真的能做到吗”应念安不安的仰着头问道。
即使从小到大,权力触手可及,但她习惯做一个循规蹈矩的贵女,习惯于顺从和追随。弄权她或许明白该怎么做,但这一切离她太远了,离她这个本该安分守己待在后宅的妇人实在太远了。
乔知予垂眸她一眼,从容道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天生是权力的动物,但你亲眼目睹你的父亲是如何坐上王位,又在大蕃王庭做了三年王后,历经两任蕃王。念安,你是个聪慧的女人,有大奉作为你的后盾,没有谁比你更能掌控大蕃。”
“王庭叩伏在你的脚下,天下就在你的手中。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牢牢地握住这柄剑,像这样,抬手一挥”
漫天大雪中,两人再次挥出一剑,又一块假山石应声而断。
应念安心动于身后之人为她描绘的极可能成真的恢弘图景,她甚至能感到自己血脉贲张,激动得有些头晕目眩。可心底另一个声音也在告诉她,那些东西虽然宏伟壮阔,可并不是她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她最想要的人,现在就站在她的身后,正在环抱着她。
“可我应念安并不想做大蕃的国母,只想做乔家的主母。”
许是这长剑给她的勇气,她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心愿。
乔知予闻言,勾唇一笑,俯身在她耳侧说道“如果这样,你注定失望,我不会娶你,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如此绝情的一句话顷刻点炸了应念安心中积蓄了十二年之久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