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敲门声轻轻响起,林小乙的声音传入:“公子,开封府衙又来人了,公孙郎君也在。”
“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推官吕安道走入,同行的正是公孙策。
双方见礼后,吕安道说道:“奉太后旨意,每日将此案详情转告于狄郎君,望狄郎君能协助破案,尽早缉凶!”
狄进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意思是我谢谢您嘞,然后直接问道:“宅老的审问有结果了吗?”
宅老拿着《苏无名传》去衙门报告,有言此书与案情有巨大关联,按照狄进的分析,这就是凶手为了嫁祸他人必须要做的一步,所以到底是谁把消息告知,十分重要。
吕安道说道:“是一位婢女锦娘,原为妾室胡娘子的贴身婢女,据她所言,这段时日胡娘子一直在偷看这部公案话本,还自言自语着说了不少话,她感到十分害怕,才告知了家主刘从德。”
公孙策冷声道:“这婢女目光闪躲,言语中颇有些不实之处,若不是此案不能动刑,肯定就能揭穿她的谎话!”
事关外戚之死,宫中有太后关注,案件的侦查过程确实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刑,否则即便是真相,也会被人冠以行刑逼供的恶名。
如此一来,府衙明明知道这婢女锦娘没有完全说实话,只要对方能经得住威吓,就是不松口,亦是有些无可奈何。
关键的一条查证路线,暂时陷入死胡同。
狄进却目光微动。
刚刚从狄湘灵的视角中,锦娘正是背叛胡娘子,让刘从义带着人将她堵在死者屋外的婢女,如果不是狄湘灵在,正好拿走了房契,那么对方已经把契书搜出来了。
如此快的背叛,不像是仓促为之,倒是早有预谋。
这样看的话,刘从德的嫌疑变小了,他也很可能是被幕后凶手利用之人……
“其他人的口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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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下这点,狄进摆出聆听之色,十分专注。
这绝非敷衍。
开封府衙是官方查案,狄湘灵是私下查案,后者可以无所顾忌,比如房契说拿来就拿来,换成府衙就不行,真要将房契当成罪证收入府衙,刘氏得闹成什么样……
但这不代表官方查案就毫无作用了,因为狄湘灵不能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证人面前询问,真要问话,还得看官方的笔录。
果不其然,吕安道将一份份笔录取出:“如今接受问询的,有死者的大兄刘从德、二兄刘从义、正妻秦氏、子刘永年、女九小娘子,不过九小娘子似是受了刺激,无法言语……”
公孙策在旁边补充了起来:“刘从广自从纳妾之后,就对子女极其苛刻,儿子动辄呵斥打骂,女儿本该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也没有请女教习来家中,九小娘子无法通过书写,写下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让她指认,也说不上话来,只是不停哭泣……”
这个年代可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大族女子向来都是读书的,彼此间还能互通书信,拜访名师教习,比如李清照就曾当过不少闺中女子的教习。
所以现在刘从广没让女儿读书,不是时代风气,而是对子女不好,吕安也道:“根据刘从德、刘从义和仆婢的口供,刘从广确实有宠妾灭妻的行径,见秦氏病重,就等她病逝后,扶正小妾胡氏。”
公孙策又补充道:“秦氏病重十分蹊跷,极有可能是被下了毒!”
吕安道皱眉:“公孙郎君,这就有些无端揣测了……”
公孙策冷笑:“怎是无端揣测?秦氏年岁不大,我向下人打听过,她往年又无病症,胡氏被纳入府中没多久,这位原配就病倒了,然后越来越重,现在小妾就等着妻死上位,这还没有嫌疑?”
吕安道闻言郑重起来:“胡氏入府没多久,秦氏就病倒?此事是何人所言……我们府衙怎不知道?”
公孙策有些得意地道:“刘府的下人待在府上久了的,不敢说真话,新入府的下人,又不清楚当年之事,确实难以问出,但查案就是要分辨真伪,你们那些衙役问话太粗糙了,怎能获得关键的线索?”
吕安道强忍住没翻白眼,正色道:“公孙郎君既然问出这等重要的线索,接下来还望及时告知!”
公孙策自觉之前提出好的建议,却被赶出刑房,如今算是小小的还以一击,笑着拱手道:“一定!一定!”
且不说这两位的小小交锋,狄进已经拿起案卷,一页页仔细翻看起来。
将刘氏族人和府上仆婢的言语印入脑海,逐个筛选,提炼出关键信息,再与狄湘灵那边探得的消息比对。
片刻后,他开口道:“刘从德要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