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知道顾谈隽会有这个状态,反正每次他回家心情都不咋地,大家都知道。
庾乐音胳膊撑着桌台,说:“其实也不用太在意你爸,那件事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怪你的,你还没走出来啊。”
顾谈隽没吭声。
“其实当年,也不是他们的错,别怪了,他们这些年心里也愧疚的。”
顾谈隽笑了声:“倒是没看出来他们有过这个意思。”
愧疚是愧疚,当年在医院走廊人前痛哭流涕搞得多疼惜这个儿子。没个两年,各自离婚结婚,各自有了家庭,再生个新儿女,伤痛不也一样愈合了。
别人都只看见顾谈隽的光鲜,并不知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顾谈隽家教严,从小就是了。他打小也不算他爸妈的培养重心,他爸妈的重心,全在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身上。
顾谈隽的哥哥,那才是从小的天之骄子。
家教、素养、成绩,一等一的好,顾谈隽还没见过那么优秀的人,可父母总不满意,总是一直在给他施压,所以顾谈隽打小就没见哥哥怎么笑过。
可也是他告诉顾谈隽,人,贵在自重,要最好、要不卑不亢、要遇到任何事都有一颗平常心。
他哥这人有点奇怪,性子沉静却又割裂,有着超出常人的高分,却也有难以形容的极端情绪。他极度痴迷游戏,升高中那年,他做出一个要去国外参与赛车实况游戏项目的决定。
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
那年,顾谈隽的父母感情破裂,出了矛盾,他们就把一切压力都施加到孩子身上。
他们打碎了他哥哥花了好多年制作出来的赛车模具,告诉他,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做这些没有前途的爱好。
父母的不支持,家庭教育的严重畸形,导致他们那两年整个学习生涯完全喘不过气。他哥哥的心理状态每况愈下。
顾谈隽始终记得最后一次去探望他,那个少年再抑郁症病房转着魔方,缓声说:“阿隽,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活得开心一点呢,做做喜欢的事,有自己的爱好。哥哥觉得好累。”
顾谈隽望着,说不出话。
而他的哥哥,最灿烂的年华结束在了那个耀眼的十六岁。
一个天才的陨落,引得起家长的反思吗。不,那只在他年幼的内心留下深刻阴影,他父母只怨他,怨顾谈隽那天晚上没及时发现,没能及时拉住他哥哥。
他们歇斯底里,他们抱头哭泣,他们从未反思自己。
顾谈隽在医院坐了一整晚。
他望着窗外的星。
他也重复哥哥的话。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那些大人,只觉得一切是孩子的错。
他的父母闹离婚时问他跟谁。他一个也没理。
他只在心里说:他顾谈隽这辈子,绝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用心。
原来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睁眼,看着这里跳动的人群,这里的喧嚣。
手机屏幕亮了,是温知予。
她问:[顾谈隽,你在干什么呀。]
老是这样温温软软的语气,一下拉回他思绪。心里某块位置无形被戳中了一下。
他坐直身,拿过手机回消息:[在朋友这儿,玩。]
那边,温知予在床上翻了个身。
实在是睡不着了,她爸今晚没出车在家歇,隔壁房间的鼾声传到这边如雷震,她也睡不着。失眠,就想喜欢的人。
她说:[那你不和我说呢。]
他说:[都这个点了。]
她说:[那你都有夜生活,我不可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