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的脸缓缓转过来,白面生,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那壮硕的身姿,又出卖了他这张“表里不一”的脸。
这眉眼,这身形,除了是那苦苦等候辛夷未果的流章公子——怡王府的世子,还能有谁?
却见他眼神中的惊慌转为欢喜,一把推开肖丛的手,起身环视一周辛夷,想要伸出手,却又尴尬地缩了回去,笑道:
“袅袅,你没事,可就太好了!”
辛夷正色道:“王兄,边境战事吃紧,你怎么私自回了景城?”
流章有些歉疚,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走的时候你正生着病,我四处叫人打听你的消息,却没有半点回音,我放心不下,就决定亲自来。”
“胡闹!”辛夷转身,向着空旷明亮处走了几步,回身道,“王兄难道不知,敌人偷袭防不胜防吗?倘若半夜里出了什么事,你我哪个可以担得起!”
流章闻言,更是愧不敢当,道:“袅袅,我来的时候,跑死了两匹千里马,现在见你无事了,我也放心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兄弟们为我牺牲!”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用麻布包裹的枣儿来,递给肖丛,道是边境的野枣,他吃着新奇,也给公主尝尝。
话音未落,流章翻身上马,月光之下,银鞍更显清亮,他回身望了一眼主仆二人,道:“保护好公主!切不可因贪玩再生意外!”
话虽然是向着肖丛说的,眼睛却没有一刻是离开辛夷的,他怅望一眼那背影后,策马奔回沙场。
这一夜,又势必风雨兼程,披星戴月。
等流章走了,肖丛一边吃着枣一边向辛夷走来,道:
“公主,这世子对您着实忠心,虽然有点英雄气短吧!”
辛夷拿了一颗枣塞到嘴里,只瞟了一眼男子远去的方向,拉着肖丛便往太庙处走。
二人共骑一马,没多久,便来到太庙。有了肖丛的身轻如燕,真真飞檐走壁都如履平地。
望着满目琳琅的祖宗牌位,辛夷不觉得心中发慌,直让肖丛领自己去了天阁,透过巨大的水晶镜,果然见其中隐隐约约刻着些内容。
虽然她这一片与其他处字迹不太相符,但依旧清晰可辨,确如肖丛所说!
辛夷不由得在心底叫了一百声好!
突然,鸿光骤现,仿若神祇降临。辛夷忙伸出双手去挡,只听得有人声声呼唤,才从指缝中去,只见天之中缓缓升起一尊神像,天光透过两道洞口慢慢照射进来,落在上腾空而起的神像头顶和前胸,双臂衣袖依次渐远渐暗,浮光飘渺在神像周围,尘埃三千,不及一叶清明。
神像眼眸低垂,仿若包容世间万物,唇微启,却好似欲言又止。
此刻她仿若被俯瞰的众生,身无一物,只一心澄澈。
一个声音道:
“辛夷,你来了。”
她缓缓放下手,问向那神像:“你是……”
“不必问吾名。你本是天地间一片浮云,偶得尘缘来此间。既来之,则安之。有人曾舍弃自己换你重见天日,唯愿你此生不负,早成正果。”
有人?
辛夷只觉得这话藏一半说一半,但刚想要问的时候,面前光影却骤灭,哪里还有什么神像的影子?
她转过头去,见肖丛还跟在一边,急问道:“刚刚的神像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肖丛眨着两只大眼睛,向前探了头,两只眉毛皱到一处:“啊?公主,哪有神像?莫说是太庙没有神像,我们楚国也未曾有过神像啊!”
她回头去,果然,天之上仅有一道光影,尘埃漂浮若游,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此刻的辛夷只觉得仿若劫后余生一般感慨万千,带着无限的沉思,她的回忆追溯到了刚来这世界的那天——
一年前,她初来这个世界,只觉得一切混沌而未知,自己仿若重生似的:所有心脉都重新粘连了一遍,骨血重塑,神识也重新凝聚,她曾懵懵懂懂而小心翼翼地活着,无处不按照一个刁蛮任性公主的路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