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背后一凉。
他的掌心里依然可以清晰地体会到时穆手掌那种并不柔软的触感,也许是因为奔跑中大量出汗,那平时相对干燥的掌纹中泌出一层湿热的汗珠,又随着两人交握的姿势被不见天日地捂住,那触感着实称不上美好。
但也提醒着在黑暗中表情空白的秦游他的意识并没有随着视力消退,还可以清醒通过其他感官感知周围的一切事物。
身旁的人也随即从秦游缓慢下来的脚步和没有聚焦的眼神中察觉到了这一点。
秦游失去视力,也顾不上时穆在一旁火急火燎地凑上来查自己突然罢不干工的双眼,他率先攥紧了对方的手掌,低声道
“林子里的雾气有问题,把鼻子捂住,别吸入更多了。”
似乎古往今来总有上帝关一扇门开一扇窗的说法,但对于现在两人来说,当下不止门窗都锁死了,后路也断了,可能就连下水道都被上天这不知是否存在的老家伙不怀好意封锁了起来。
这下他们不但身后跟着一批新鲜的行尸走肉尚未真正脱险,又要因为秦游这说出走就出走的视力陷入更加危险的局面。
秦游再怎么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倒也不可能因地一蹶不振,他暂时不再自虐性地去思考那些关于“这毒雾是否只是暂时性的”“自己的眼睛还能不能好”的问题,索性苦中作乐地将搀扶着自己的时穆当作大型导盲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人向前走。
他怎么没事呢
这样的疑惑在秦游心头盘踞了短短一秒,活生生地被身后一阵他提心吊胆许久终于应现的动静冲散了。
秦游就像是个浑身炸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极富身残志坚精神地来了听声击物,抛下手中火把掏出枪,朝着那阵动静的源头一个点射,也不知道究竟打中没有。
他不见那颗子弹就如同打入漩涡里,没能掀起什么波澜。时穆揽着他的肩膀,抬手将离两人最近的两头妖僵解决掉,他泄愤搬握紧因为酸麻和颤抖而有些不太灵活的五指,在秦游身前弯下背
“到我背上来”
秦游听见两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响动,顿时明白了时穆的意思。
恐怕身后的妖僵比他想象的更多,到了一种光凭他们根本无法硬碰硬,只有撤退一条活路的程度。
可是他虽然目不能视,手脚却也健全,远不至于到爬上他背的地步,或者说他忽略了什么
秦游只是顾虑了一秒,他这个大男人往时穆身上一趴对方还能跑多快这件事,又一声几乎响在他耳边的枪响,顿时使他得残废程度一路飙升,耳朵里嗡嗡一阵轰鸣。
好似他身处于阿鼻地狱,四周都是吃人的巨口,稍微把手足伸出一截都会被血腥的利齿绞断他却什么也不见。未知的恐惧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最终化作铺天盖地的巨浪,试图将人从头到尾吞噬殆尽。
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如同丧钟敲响,正在无限从身后逼近。
秦游退后一步
“你先走。”
好像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感觉,扮演了无数次累赘。
他可以忍受独闯刀山火海,被无数利刃挫骨削皮,被狱火焚成灰烬;但唯独不能忍受自己全须全尾地坐以待毙,对周遭的一切束手无策,甚至仰仗别人出手相救。
秦游不见时穆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将手里的枪扔过去,轻描淡写道
“接着,我拿着也是浪费子弹,你赶紧”
最后一个字被时穆的动作强行打断。
他以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态度,将秦游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包围圈中唯一的突破口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