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由衷认为,魏世成不是败给了魏世凌,不是败给了朝臣,而是败给了玄武帝对老迈的恐惧,对自己儿子的嫉妒。
这种情况下,除了做缩头乌龟对玄武帝做小伏低,以期玄武帝大限前一直对她保有一份父子之情,在她很安分听话的份上,能把皇位施舍给她外,江画想不到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
或者在她被废后,在她安分听话的份上,未来皇帝留她一条狗命。
江画非常有自知之明。哪怕作为失败者的原身,她也非常肯定自己不够人家一只手玩的。甚至是将来的男配齐王,现在才十三岁的五皇子魏世武,说不定也能把她玩的团团转。无他,天生环境不同,教育不同,思想更是不同。
所以她本来的目的只是“病”的不能理事,然后从太子之位上退下来,做个举国皆知的病弱王爷。
什么皇位斗争,朝堂风云,跟她不相干能比原身多活几年,就算成功了。
原本她是想要直接放弃太子之位,因为若玄武帝对魏世成的容忍度太低,那占了太子之位越久,将来玄武帝忍无可忍时,她就会被清算的越厉害。
但是现在这情况,玄武帝对魏世成的感情似乎比她以为的要深一点。
那么,她貌似可以想的再多一点了。
虽然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但除了不再自请废太子之外,江画并不准备更改自己的计划。
现在魏世成正是被各方围攻的激烈之时。按魏世成的记忆,他就是在这个时期,因为被挤兑的够呛,又无处诉说,苦闷之下脾气开始暴躁起来的。之后在宫人的刻意引诱之下,行事渐渐有了酷烈的苗头,在朝堂上公然殴打大臣,并不止一次在人后扬言要三、四两位皇子好,言语间甚至隐隐对玄武帝有怨恨之意。
表面上这些话语都无人听到,但在江画来,魏世成的那些浑话,要是没传到玄武帝耳朵里才怪。毕竟在这之后,玄武帝对魏世成的不满才明显起来,对太子党的打压也由暗转明,开始毫不顾忌的表露对太子的不喜与防备。使得魏世成处境越来越困难,最后眼不搏一把就没活路了,才干脆孤注一掷去逼宫。
好在现在魏世成还处于苦闷暴躁的阶段,除了私底下喝酒解忧外,暂时还没什么劣迹。
此时正是示弱的好时机。
哪怕被玄武帝认为软弱了些,但做一个被逼得快死的小可怜儿子,总好过做一个野心勃勃的太子。
因此自玄武帝探病过后,江画也没有让自己好起来,反而病情开始反复,大半个月过去,一直缠绵病榻。
中医讲相由心生,若人某方面情绪剧烈,尤其是“心存死志”这样的激烈感情,是真的会令人身体越来越差的,而这些靠望闻问切,也是可以诊出来的。
所以平时她就仔细翻魏世成的记忆,一点点回忆魏世成从小到大的一言一行,跟着记忆学习魏世成学的东西。而当孙院判来诊治时,江画就把回忆拉到魏世成逼宫失败时那一幕,让自己努力对魏世成当时的处境感同身受。
为此,孙院判可是倒了大霉,好不容易几剂药下去,太子起来稍有起色了,不多久却又起不来床了。偏偏他是玄武帝心腹,之前又出了左院使虚报病情的事,如今太子治病玄武帝只放心他去,使得孙院判熬得都快跟着太子躺下了。
玄武帝也没好到哪去。
自那日之后,他一直没再去过太子,但探病那日,他把东宫里的内侍都清理了,之后换上自己的人,所以太子的情况玄武帝简直不能更清楚。
或许是太子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激起了玄武帝的父,或许是东宫完全在自己掌握下给了玄武帝安全感。总之自太子成年以来,他对太子总算是真心有些关了。所以每每宫人前脚来报太子可以起身,后脚来报太子又躺下了,反复几次后,玄武帝也跟着心累不已。
江画对这些不是很清楚,但此后玄武帝每天都有赏赐,各种珍惜药材也毫不吝啬往东宫送,她便猜出自己的处境大概是转好了。
眼着再继续病下去,恐怕真要把自己作死了,玄武帝的态度也和缓了,江画便不再时常沉浸在魏世成的回忆中,暗暗配合治疗,过了一个多月,方好转过来。
自太子病倒后已经两个月,期间东宫紧闭,除了玄武帝的人,没人能进出东宫。朝堂上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拥护正统的臣子们一日日沉默。高层们越来越压抑,底下那些立场不坚的,已经开始跟三皇子四皇子的人接触。整个太子党都是人心惶惶。
而三、四皇子的人,行事也有了张扬的苗头,或明或暗的拉拢朝臣不说,互相之间也试探着攻讦起来。
对此,玄武帝在眼里,却没有丝毫表示。
而江画更是完全不管外面的风雨。她虽然好了,但病去如抽丝,这回是真的伤了元气。加上身边内侍对她的管并未放松,她很肯定,自己如果又开始参政,情况又会急转直下,是以对玄武帝令人告知要她上朝的话,完全是充耳不闻。
气的玄武帝放话让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干脆封了东宫大门,更是派兵包围,再不准人出入。除了吃喝,连根针都不准往东宫里送。
江画就这么在东宫里当起了宅男,除了隔天见见太子妃与嫡出的大儿子,连剩下两个儿子都不肯见。天气好时,尚能在庭院里坐一坐,大半时间,她就在房里拿本医翻,兴致来了,还会叫来东宫当值的太医请教,甚至时不时给身边的内侍号个脉,一副沉迷做派。
其实她跟玄武帝两人都心知肚明,她的现状瞒不过玄武帝,但江画不在意被玄武帝知晓她的颓废,还毫无忏悔之心,怎么自在就怎么过,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玄武帝见太子不仅不肯上朝,连东宫被围也恍若无事,还有心什么医,完全是一副赖皮做派,便也似乎忘了还有个儿子一样,再不过问东宫之事。
于是这对父子就跟赌气一样,僵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