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攥紧了帕子,隐约觉得可怜,是以于心不忍起来。
挽月抬头,看见忍冬这般,“你这是同情上了?一会儿我让你长长见识哈。”
她大模大样地朝椅背一靠,冲果锡招了下手,淡淡动了动嘴唇,“把那老家伙抬出来。”
“是!”果锡摁了摁手腕,露出狠劲。梁氏和她儿子登时吓得退后了一步,发现对方去的是西屋老太太住的方向,二人脸色变了。她先巴住了果锡的胳膊,儿子挡在前头,“你你要干什么?”
“一边儿去!”果锡将梁氏搡到一边,梁氏差点栽了一跟头。不一会儿,果锡就这么连人带被子公主抱着老太太出来了,将她放在院中大树底下,从屋里到放下这一路也没停止过骂人。待到屋外看清抱自己这人是个彪形大汉,对面还坐着个女菩萨似的高贵女子,顿时吓傻了眼。
那“女菩萨”笑眯眯地开口同她说话了:“老太太,咱先别骂了,不放心你儿媳妇,就到院子当中一起看看哈!”说完,指着院子一圈,道:“不说是吧?这些都是我们家银子买的东西,都给我砸了吧,砸碎一点。”
因为门被撞开,这时外头已经集了不少胡同里看热闹的人。
门口的人探着头,抄着手,小声议论:“这谁家小姑奶奶?瞅着怪瘆人的。”
“不知道哇!宋家得罪人了。”
“不至于吧!宋掌柜可是给鳌拜大人做事的,谁敢惹?”
“难不成这是格格?”
“什么呀!这就是鳌拜大人家的千金!”
“嚯!看着挺慈眉善目温柔啊,说出来的话挺……是吧?”
挽月跟没听见那些议论似的,弯了弯唇角,这时忍冬端了热茶上来。
“您瞧好吧!”果锡冲身后的人撇了下头,几个人冲进了屋,另外有人负责看住梁氏母子,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似的站在挽月椅子旁。
“一件儿不许留。黑心肝的忘本,算计东家银子往自家里偷,既然我带不走,你们也别想要。”挽月慢条斯理喝着新沏好的茶。
“哦,敢情宋掌柜这是做了得罪鳌中堂的事?胆子够大。”
“原他家三代都是鳌拜家下人,他爹做事勤恳,又能干,蒙了恩惠脱奴籍去替主子做生意事,也摇身一变成了主子。现在这不吃里扒外么?”
眼看着那帮子人真开始叮叮当当砸了,梁氏傻了眼,老太太开始坐在地上呼天抢地。
“额娘!她们是什么人?我去报官吧!”梁氏的儿子“小宋”终于展现出了少年热血。
挽月朝他看了一眼,嫣然一笑,“长得不错,可惜了,若你父亲还是我们家的人,那你便也是了。我即将入宫为郡主伴读,要是宫里当差的也能有熟悉的,也能有个方便。”
宫里当差?那不就是太监?少年吓得一颤,梁氏也终于被戳中痛处神情大骇地给挽月跪下了,头磕得当当响,“姑奶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平头百姓吧!我家丈夫三代给您家做事,若是不忠心,鳌中堂也不会放我们出府啊!这里一定有误会!您就行行好!行行好啊!”
一家子哭得凄凄惨惨,外头的人话语风向也变了,看挽月的背影有些义愤填膺。这些为富不仁,仗势欺人的八旗贵族,该遭雷劈的!
磕了几下,梁氏的额头都被地蹭破流血,一双穿着莲纹绣花盆底鞋的足出现在她视线里。梁氏一愣,竟然是那位小姐把她轻轻扶起来,杏眼中水光盈盈,眼尾微红,轻轻叹了口气,“唉,我知你也不容易,好歹也是宋掌柜原配正妻,给他生儿育女,养活老娘,他外头昧良心赚黑心钱带别的女人吃香喝辣,也不想着你。”
梁氏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铁山似的侍卫,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跟前,一扬手里的东西,“这是你家丈夫宋鑫的吧?”
很多人扒着大门往里挤,想看个究竟。
梁氏讪讪点了点头,那是她亲手给丈夫做的里衣。
果锡斜着歪了歪嘴笑道:“宋鑫这会儿在胭脂胡同搂着娘们儿睡得香呢!你还护着他说话。”
梁氏脸色果然变了变,她偷偷瞄了一眼挽月,心里懊悔,一开始就不该把她当成好糊弄的小姑娘,这手段恐怕狠着呢!
挽月看了看自己手指,仔细瞧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其实你也别装了,来之前我都打听过了。宋鑫干的事儿你至少知道一半,给你的银子你都贴给你娘家父兄了。你有一个哥哥叫梁铎,在万利赌坊是常客。你替他养着你侄儿,在外头还叫人帮你的私房钱放印子。巧了,我们这位果爷,专门负责给不还钱的人打断手。”
梁氏哆嗦了两下,小身板更跟风吹了随时会倒一般。
果锡将梁氏拎小鸡子似的拽到挽月跟前,挽月从椅子上俯下身,冷冷道:“你还专门给你娘家乡下那些穷人家模样俊的姑娘,牵线给出宫的老太监做妾。你可真是伥鬼。”
她重又起身,淡淡道:“不说就算了吧,一会儿温哲把宋掌柜那美妾胖儿子带过来,你们一家团聚团聚,合计一下吧!”
梁氏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
“怎么?他是不是对你说自己只是拈花惹草,男人都这样。但心是向着家里的。没想到吧,两处大宅都给了那娇滴滴的美人儿,派了丫鬟婆子伺候呢。你呢,在这儿伺候他老娘,还对你骂骂咧咧。”挽月蹙眉,问果锡道,“我嫂子那边该出的气差不多了吧?”可别闹大了,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