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检查出患病的时候就及早做手术,现在连病根都不会留,这会儿不仅仅是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的问题,药物治疗已经完全变成了牵制和勉强维持生命的物质。”
“进行手术倒是有可能能治愈,但成功率很低。”
迟醒呼吸一滞,“多低。”
“百分之十。”医生回答。
林春华说什么都不同意,“百分之十,那不行那不行,我攒钱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茶茶做手术,明明上次我问医生,医生说只是一个正常的手术,一会儿就做完了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努力了大半辈子,因为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生生的将林时茶拖的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去指责她,她太艰难了,这么多年以来孤苦伶仃,一个老人家赚钱又会有多容易呢她也曾彻夜难眠,惦记着攒钱给孙女做手术。
林春华的声音惊恐且抖动,本就因为风湿病腿关节难受,这会儿竟然连路都走不成了。
医生反问“老太太,您上次问医生,是在多久之前。”
林春华脸一白。
上次问医生,是在十年前了。
十年前。
医生跟林春华讲道理,可是林春华这个状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走廊外,林春华声音苍老,三个男生伴在她身旁,“我那儿子跟儿媳妇两相厌,本就打算离婚,谁知道那个关节骨怀上了,我想着有了孩子总能好些,谁知道不过是让勉强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甚至到了最后,两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齐齐厌恶起这个有着对方血缘的孩子。”
“可是婚姻重重怎么能怨到孩子身上,儿媳妇怨恨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耽误了她两年的时间,儿子见不得茶茶跟前妻相似的面孔,也不喜欢她。”
林春华边说边停顿,不时的抹着眼泪,说一会儿就要歇会儿,迟醒越听越心酸,心里充满了苦涩和怜惜,他没想过林时茶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去。
她从未说过这些。
“他们谁都不要茶茶,我的茶茶还那样小,什么都不懂呢,甚至她都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离开不带她,她那天追着车跑了许久,跑的摔在土泥地上,脸都花了,儿子和儿媳也没回头一眼。”
“小时候她经常发病,因为偶尔会浑身抽搐,样子也很吓人,会吓到其他小朋友,他们就不跟我们茶茶一起玩儿,觉得她奇怪不像正常人。”林春华痛心,“有几个嘴巴毒的孩子骂她怪物。”
“她怎么会是怪物啊,我就跑去解释,结果人家父母我的眼神怪怪的。所以我就经常带着茶茶搬家。”林春华想起那些往事就觉得一嘴苦涩。
其实林春华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苦,她只是心疼林时茶,现在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对林时茶来说就是受苦的,除了林春华的之外,她受到的偏见和歧视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我们茶茶可能,不太正常。”林春华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个问题,从前她从不去想这些,她苦笑一声,向迟醒等人,“她懂事之后,也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也有不少家长和学生来告状,最近的一次是在她读初中的时候,他们骂茶茶,说她总抢走别人的东西,甚至初中班主任和校长还来找过我,说我们家茶茶作风不良,引得一群小男生打群架,把人鼻梁都打断了。”
林春华眼泪不断,她的手干枯丑陋,抬起来擦眼泪的时候格外显眼刺目“不是我们茶茶不好,只是没有人她,爸爸不,妈妈不,同学们骂她怪物,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镜她,她只是想让大家多她多喜欢喜欢她。”
“她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努力的在掩饰自己,装的跟正常女生一样,自己难受时发病时都会吃药,躲到一边等不难受了再出来。”
迟醒怔愣,脑海里全部都是林时茶发病时那个癫狂拒绝的模样,她为什么是那个样子的,是不想让他们到她的模样么
怕他们到后就不喜欢她了,就讨厌她了么
沈默哭的上气接不了下气,睫毛沾湿,后背的短袖全都是汗液,其他两个人也是如此。他握住林春华的手,也不说话。
安静昏暗的病房内,边珩一直守在病床前,他一会儿窗外的月亮,一会儿将目光放在林时茶沉睡的脸颊上,什么也不干,只是牵着她的手。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林时茶终于醒来了。
“边珩”
带着弱气的无力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宁静,边珩一下子站起来,话接连不断的说出口“你终于醒了你饿吗还难不难受了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啊,一直不说是不是永远都瞒着我们”
病床上的人儿目光茫然,虚虚的着边珩,他脸上又悲伤和哭过的痕迹,眼底留着庆幸,却又带着难过。
她有几分迟钝,还慢慢伸出手了一眼手心和手背,又瞧了瞧周围病房的摆设。
虽然没说什么,但边珩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大概是我还活着之类的话。
过了会儿,林时茶才放下手向边珩,她自己扯了扯被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好似在打趣他“你怎么哭了啊,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我怎么哭了你心里没点数吗”边珩反问,重新坐下来,说着要拿出手机给迟醒等人打电话让他们去买点吃的。
林时茶安静了片刻,打断了他“边珩”她这个问题有几分犹豫,低垂下眼睫,嘴巴被被子遮住,声音有几分沉闷,“我我当时丑吗”
“丑什么丑,你什么时候都很漂亮好吗。”边珩哪里听不出林时茶的意思,顿时急了,“要不我给你拍个照你自己,就算是在床上躺着也很可。”二话不说把相机打开对着林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