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之前供不起,现在更供不起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婆婆一个药罐子,每个月都要喝药,负担更重了。
这些思量把小钱氏一开始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下担忧了。
当然,小钱氏能想到的,周家其他男人当然想得更周全,尤其是一家之主老周头,他本来是不太想让满宝去读书的,但下午妻子和满宝在屋里说的话让他一再犹豫。
等到吃晚饭时,他看着满宝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大碗,几乎把小脑袋埋到碗里去,一碗稀薄的白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再一看他旁边三个刚放下碗筷就要收拾桌子,洗碗,打扫卫生的儿媳,老周头心底的天平就慢慢偏向了另一边。
他的满宝身子弱,长得又白又胖,还可爱,在家里有父兄宠着,可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呢?
那时候她也要嫁给一个像她哥哥们一样的农夫,成为她嫂子们一样的农妇吗?
老周头猛的抽了两口烟,呛了一下才把烟枪拿出来磕了磕,他道:“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低下头去道:“我们听爹和大哥的。”
老周头瞥了他们俩一眼,看向周大郎,“大郎,你说。”
周大郎咬咬牙,道:“既然庄先生愿意收她,那咱就供,等她长大,要是能嫁到镇上去,也就不用跟我们一样地里讨食了。”
“对!”老周头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世上能有多少闺女识字呀,还会算数,你们都算一算,家里几个孩子里,谁有满宝聪明?家里的鸡蛋大头怎么算都算不清,满宝数一遍就能数出来。我们满宝长得又好,长大以后肯定更好看,别说镇上,可能县里都嫁得。”
周二郎纠结道:“话是这么说,可这读书得花不少钱吧,她还是个闺女,不能去考试做官……”
周二郎在老爹的注视下声音渐低,只能捅了捅老三。
周三郎道:“我听爹和大哥的。”
周大郎≈周二郎:“……”
老周头就忍不住又抽了一口烟,道:“庄先生是肯定不会收满宝的束脩的,我们也就给个拜师礼什么的。”
周二郎就道:“那书和笔墨纸砚得买吧,不能庄先生收了满宝做徒弟,这些东西还得庄先生出,爹,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家里没人读过书,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价钱,但书啊,笔啊,墨啊,纸啊的一听就很贵。
而这也恰恰是老周头最犹豫的原因之一,他沉着脑袋抽烟,一言不发。
周大郎手上青筋暴突,咬咬牙道:“爹,满宝是个好孩子,庄先生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去求他,他们现在要学哪本书,我们就买一本就行。满宝现在还小,且还不用纸墨练字,等以后她再长大一点,家里应该也存下一点钱了。”
老周头见长子开口了,长呼一口气,点头道:“行,就这么办,你后天和我带满宝去拜师,然后和庄先生商量商量。”
周二郎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但心里却忧虑不已。
老四十六了,本来就要说亲了,原计划是给他娶个媳妇过年,开春能一块儿下地。
但他赌钱,把家里的钱都祸祸完了,他名声也坏了,估计三年内是娶不着媳妇了。
但老四可以晚几年结婚,那是他该的,可老五呢?
老五可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这成亲的花销可不少,更何况他们娘还得吃药。
家里六兄弟,没成家的那三个不算,已经成家的三个,老大虽然稳重,却不够聪明,老三更是个顶老实的人。
也就老二机灵一点,又因为常到集市上卖些东西,所思所想要比老大还多一点。
本来赌钱的事儿一出,他就在心里算计好了,过个三两年,家里怎么也能存下三四吊钱,到时候再借一点给老五说个亲事。
老五完了轮到老四和老六,这三个小的说完亲,家里至少得再赤贫十年,然后大头也得开始说亲了。
他原计划着家里还是一块儿干的好,父母在,兄弟力一块儿使,挣钱其实比自家要快一点的。
虽然弟弟和侄子,还有他儿子会接茬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余钱,但至少吃穿不会太缺。
可如果这个计划里再加上满宝读书,那家里就真是一点余钱也没有了。
周二郎挠了挠脑袋,最后头疼的表示,算了,反正家是爹妈当的,要烦心也是他们,他现在只要乖乖听话,管好自个的小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