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看得不懂了,家主带回的人和家主旧友,竟是这般亲昵,那家主在哪呢
谢英晚间下值前来小苑时,才到巷子口,便看见相府的马车停在门前。
他这处宅子是入京后新置办的,旁人不该知道,不过相手眼通天,要想寻,哪里有寻不到的道理,可相下令流放沈侯爷之时,便没想过会有此时此刻
谢英今日不想做识时务之人,提步穿过回廊往寝间进去。
步子才到横梁底下,隔着寝间朦胧的轻纱花帐望见床边,却又渐渐停了下来。
天色暗下来后,琉璃盏中燃起了烛火,沈容音喝过药后两个时辰,低烧才渐退了,也不再说梦话,大抵此刻才真正安稳睡着,躺在男人膝头,垂落的青丝铺满了他的膝襕。
行渊修长的五指作梳,没在她柔长间,听得见屋中来人的脚步声,他捏着沈容音腕子探过脉象,便取下肩上披风将人包裹严实,而后径直起身抱她出了门。
廊下站立等待片刻,听着身后人出来,谢英才转过身去,眉尖凝出几分了然。
“带前朝余孽回去问罪”
那本意也说不清几分揶揄,行渊眼底淡着没应,提步越过他朝庭院落雪中走。
谢英没再多调侃,心里也明白,如今到底君臣上下,不能再全以兄长密友于他自居,可大抵也是那份心知肚明,教谢英对沈容音的心情,无端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他
得知宗云谏还活着时的惊喜,沈眉眉想必只会比他更甚。
他现故人已不尽复旧识的落寞,沈眉眉也只会比他更甚。
更何况,沈家如今还在这人手中,遭了祸。
可他分明又还没全然无情。
“云谏,”谢英思忖良久,总是想说出来,“我知你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但当初沈侯爷袖手旁观也属人想自保之常情,你若还是顾念眉眉的,总不该”
那话并未说完,前方的行渊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谢英。
落雪纷纷在他肩上,落出几分凛然寒意。
谢英一时竟不由得噤声。
沈淮川当初若只是袖手旁观,那倒也算万事皆休可行渊只是不想听人为沈淮川求情,并不想多提,没有再看谢英神色,他踅身抱着人踏上马车,才又隔窗留下句
“知序,沈家之事别插手,沈眉眉与我之间,我也没忘记。”
正是因为这份没忘记,沈
淮川如今才能活着。
无需任何人多提多说。
谢英将那两句话连起来听,再瞧那碰都不许人碰半点的模样,便品出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可不敢再多话。
沈容音一觉睡过去无边无际,起初梦境不断,宛如重活了遍人生十几年,悲喜交加,并不舒服,直到后来鼻端嗅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四下竟奇异地渐渐寂静下来。
她也才真正感到安宁。
彻底陷入无意识前,沈容音听见耳边有人说话,气息沿着耳廓钻进来
“睡一觉听话醒过来,就把宗云谏还给你。”
谁在讲话
谁说要把宗云谏还给她
沈容音听那话总算肯睁开眼,可恍惚间只看得见光线刺目,举目四顾却并不见有任何人。
屋外雪后初晴,日光透窗直照到脚踏上,满目暖阳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