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魔法。这下他能断定。我必须尽快离开。但他的手脚发软。在成为神秘生物前,卡安庞心想,没有哪个地方会是我的安全屋。
他冲进漆黑的长廊。
……
“白之使离开了。”拉梅塔提醒。
首领沉默了好一会儿。“奥托站在祂的信徒那边。”他自嘲道。
“但他最终会到这里来。”
“不是现在。圣卡洛斯贵族的反击原本不值一提,但若白之使插手……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是那个鱼饵。我应该让他去。”西尔瓦努斯遗憾地说,“傀儡足够可靠,但也容易被发现。”
“所以我白来一趟?”
“还没到那种程度。”西尔瓦努斯操纵着傀儡,察觉到起义军已经开始进攻红墙。“恶魔猎手的清洗已经完成,我的盟友将为我带来胜利。”
“他们不是白之使的一合之敌,哪怕其中有高环的神秘者。”拉梅塔指出,“空境之间也有高下。神圣光辉议会的爱德格主教大人已经为我们作出了榜样。”
碎月神降事件他并不陌生。“我错估的是他的性格,不是力量。”西尔瓦努斯告诉她,“事实证明,白之使没办法抛下红墙内的贵族。这里不是可有可无的伊士曼。女士,我们的赢面反而增大了。”
戴假面的女巫表示观望。“我不会去追他的,那是送死。”
“但卡安庞知道镜子。”首领说,“白之使依靠某种联系找到了他……似乎来自卡安庞的记忆。他多半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紧要关头,他也不介意胁迫。说到底,拉梅塔也只是合作伙伴,西尔瓦努斯更喜欢卡安庞这样懂事的下属。
拉梅塔女士什么也没说。她一步跨出,没入了镜面,身影消失无踪。
我就知道她会被说动。西尔瓦努斯紧随其后,烛火在他身后熄灭。
浮云列车
地毯上衣裙散落,腰带垂挂在椅背上。壁炉内被余烬覆盖,早已熄灭。空气又冷又湿,好像开门时的浴池。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睡着了,此时正竭力在从一场长梦里苏醒。侍女的嘴唇贴着他的脊背,似乎在提醒他们半小时前刚度过一段欢愉时光。
我还活着。卡安庞心想,活得好好的,还跟侍女上了床。这一切无疑都是真实的。
但他的记忆却不是这样:骑马穿越迷雾,魔法战士拱卫在身边;没穿衣服的酒吧佣兵,荒街与公园;他要下马,获得第一份追捕到恶魔猎手的功绩……一柄脆弱的冰刃,砍下了他的脑袋。就像在地下室目睹恶魔猎手被处刑那样,一刀斩断脖子,只是少了血流。
没有床,没有女人,没有性和恐惧……不,一定是哪里不对劲。那不是我的记忆。死人没法跟侍女乱搞。他想去找首领,西尔瓦努斯会解决他的问题,满足他一切适度的需求。卡安庞记得首领承诺他的神秘仪式,记得他称自己为“第一大臣”。然而他也记得自己去找过对方。首领告诉他,去找个女孩……就是他身边沉睡的女孩。
现在她醒了,被卡安庞的动作惊醒。有一个刹那,他似乎感到自己曾在她身上得到慰藉。但当女人用她朦胧的睡眼望向他时,这种感受消失了。这眼神不对。卡安庞捡起衣服,示意她离开房间。我没见过这婊子。他拥有的也根本不是她。
他已经彻底清醒,弄明白了这一切的阴谋。我死了一次,为首领而死,为他的事业而死。在这之前卡安庞是心甘情愿的,他允许西尔瓦努斯把他的一部分灵魂放进某个魔法战士的身体,他允许黑巫术在灵魂上留下伤痕。他的狂热发自肺腑,他的付出不求回报……而现在卡安庞不这么想了。妈的,这白痴到底是谁?留在安全屋享用妓女、不愿付账的人不是他,分割出去的灵魂不受巫术蒙蔽,他的思考和畏惧才属于卡安庞。见他妈的鬼,反正不是我。当灵魂重新完整,他才是自己,再没有人可以操纵他。在那一瞬间他就该明白过来……但我只是凡人,无法承受神秘。
精神上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他匆匆爬起,费力套好上衣。母亲在等我,拉上拉锁时卡安庞想。贫民窟里的苦力工没有当土匪的胆子,贵族老爷的奢华命运更不可能降临到他身上。只有苦难和平凡与他相伴,直至在浓雾里终结渺小的一生。与亡命厮杀和不切实际的欲望相比,这种生活似乎并不赖。卡安庞将腰带穿过衣眼。最前面的环扣松脱了一个,他怎么也扣不上,最终唯有提着裤子走到门前。他必须尽早离开,否则就会被卷入战争。
忽然门铃摇动起来。
……
“你怎么确定他会根据鱼饵找过来?不是所有的起义军高层都能保守秘密。”拉梅塔惊奇地问。
“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恶魔的身份,女士。托拜斯制定了计划的细节,因为他是雾之城的通缉犯,巴不得城主换人,好揭过他的罪行。除此之外,没人知道那些无名者的来历身份。”
“于是白之使求助于恶魔猎手。”
西尔瓦努斯摇摇头,“他自己就是恶魔猎手,自然不要拖累作帮手。你我都清楚圣卡洛斯红墙内会是什么模样。说实在的,我很诧异这次行动进行得如此艰难。”
“行动?你指那次刺杀吗?”
“当然不可能。”他再渴望胜利,也不至于相信几名神秘生物刺客能杀死空境。“我是说全部。从安哈尔关闭红墙内外的通道,再到封锁整个圣卡洛斯,治安局很少这么听话……我与特雷弗在餐桌上举杯,他的酒量跟勺子差不多——这位不幸遇难的前任驻守者生前喋喋不休地抱怨他的上司:没完没了的预言、对莫须有灾难的防备、神经质的监察总管,还有嗜好美人的大狮子和疯疯癫癫的占星师。”西尔瓦努斯想起刺穿特雷弗心脏时,后者混乱狰狞的目光。
“狄恩·鲁宾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拉梅塔说,“罗奈德·扎克利到克洛伊则只为混日子。白之使不同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