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二人独处,唤她宁曦。
外人面前,唤她宁娘子。
夫人眼中,她非老爷的附属。
“许是年纪大了,总想起十几二十年前初见夫人的场景。”
“不瞒夫人,那个时候妾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要不被卖转送,妾就在偏院中立个小佛堂,青灯古佛,闭门不出。”
宁姨娘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温柔柔,浅浅诉说着当年的心路。
却不曾想,她的夫人非常人,将她当作女儿宠了这么多年,手把手教会她女子立于世的能力。
荪歌挑眉“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青灯古佛?”
初见宁曦,她便觉得是个可心人。
近二十年,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
宁曦点点头,温婉一笑“夫人有所不知,汴梁城中,绝大多数的妾室都是没有权利做选择的。”
“若主子喜,便得些赏赐,绞尽脑汁靠宠爱度日。”
“若主子厌,要么送往庄子,要么被转送他人。”
“文人墨客,官员武将之间互送妾室算不得大事。”
“能遇到夫人,是宁曦一生之幸。”
宁曦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声音一点点放低,直至听到身侧响起的均匀呼吸声。
能伴夫人真的十余年,真真是她修来的福气。
待荪歌和宁姨娘到达青州,又是一月以后的事情了。
十年,太多变化了。
在见到荪歌的一霎那,李清照的眼睛沁着水。
她的阿娘,鬓角斑白,生了华,面庞额头爬上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眉。
明明那个额头撞碎一堵墙的阿娘,还在记忆中鲜活明亮啊。
“阿娘。”
像过去那般,李清照将头枕在荪歌的肩膀上。
只是,物是人非不可避免。
荪歌的身形日渐消瘦,照姐儿也非当年。
“多大了,还哭。”
“羞不羞。”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湿意,荪歌声音柔和的打趣着。
她只是大限不远了,又不是马上就死了。
揉了揉李清照的脑袋,荪歌接着道“阿娘还以为你会陪着明诚一起到莱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