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阴色,慢慢地爬上一间民房的墙壁,简陋的檐棚下,冷悄的很,但偏偏那里就有一个人,暮色渐染,端的沉厉寂寥,在那里沐浴在一片清和的静谧当中,甚至静寂的可怕。这人当值中年,一头披散的头,随意搭在肩襟后,不怒自威的气势,随着空匆的时光流逝,变得很是非凡不同。
他悠悠然坐在一根还算坚韧的朽木上,仿佛岿然成佛,塑瓣莲花。虽是不落凡俗,但他精厉的眼睛,泛着青光的盯着前面那一座隐身在一排房舍当中的宏大的建筑,他处身的地方,与之相隔了一条街,虽是很远,却无损他专注的盯视。想来是因为厌烦了,索性他直立起身来,一丝不倦的背负双手,一副任君凭阔的气概,缓缓的走了出去。
街市在一片喧嚣中,仿佛被凝聚住了,那一排排鳞次栉比耸列的民房及堂庙,在牌坊的映衬下,有种被弥漫的稀薄空气,开始紧勒,急促,甚至变缓。整座大街被一阵厉势所笼罩,却只有会感应气机牵引的人能够察觉。
孟索阻止秦燃擒拿楚室晓,是因为他的气魄不凡,在这险峻又风雨飘摇不定的时候,只要是有裨助的人,他都费力结交,甚至收纳。想他们以前也是“大光明教”中的人,名邺不计前嫌,将他们收编,算是如出一辙吧。他孟索也是少数具有政治眼光的人,所以北静未销看中了他灵敏的嗅觉,甚是倚重,而同属“括易一室”的甪行吕,也是如此。当初袄教初具形成,流传至江南“秣陵”来,曾有一大批才能异士近相投效,其主并是享有南楚冥狱之称的“冥狱先生”。他的手腕强硬,组织严谨,笼统而节制,其势力如日中天,若不是名姓宗族扼制,想必现在并是他祆教的天下。他们并是其中的一粒沙砾,无根无势,身似浮萍随风飘摇。
当沉浸在一片恓惶当中的街心,随着一个人的走动,渐渐寥落而危险,那份气势汹汹感染着仅仅是懂得技击之道的人,骇然动容。
“内室”一系的人除了秦燃及孟索,其他的人修为也是不俗,自然能感觉得到那迫来的险恶威慑,这人挟无比披靡的气魄而来,料定不会善罢甘休,并各自在心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楚室晓虽然感觉不到,但从他们如临大敌的情形当中,可以看出有敌人来了,而且无法阻挡。果然街心屹立一道似牌楼的身影,巍巍然崇山,很是魁伟堵重,阻挡在前。
孟索深吸了一口气,吐纳出来,感觉沉闷,他自然能感觉到来者的不凡,恐怕是“内室”之主甘修雎亲临,也将稍稍逊色三分。当下沉声及道:“你到底是谁,与我‘括易一室’究竟有何恩怨,竟然前来拦截阻挡,又是为何?”
那屹立在街心的人,不曾回应,缄默无言的冷峻,让药铺外的一隅,布满寒栗,霜刃如刀。他巡视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如炬的锁定楚室晓身上,淡漠的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汲取你的‘君子令’在这里耽搁干什么,难道你不要自己的孩子了么,呵呵…”说罢,很是意味深长的诡谲一笑。
楚室晓一愣,他与裘阎之间的交易,没有人会知道,究竟他如何晓得的,而且如此清楚,仿佛亲临其境,如似在一旁帮衬一般,但偏偏又不认识于他,于是并没有回答。
孟索不自禁的暗暗嘲讽,又是为“君子令”而来,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其他的追求了么,闲暇清风明月淡酒酽茶,相应介舒,且不更好,偏要来搅动这一潭挣扎求存的死水,危险又重重,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得不偿失。
“看你也是不凡,也作那些贪念权势的小人么,岂不自降身份,有损名声么!”孟索料定他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但临敌对阵的气势不能输,遂厚颜插足,打扰的道,“括易一室不是凡俗庸碌的组织,它退北境军马,平四海清靖,保一方安定,难道仅仅为你一己之私,就溃于蚁穴么。”
孟索这一犀利又沉锤重击的话语利箭,谈及大义凛然,又气势磅礴的铿锵射出,令人无法反驳,又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但那屹立在街心的人,却偏偏依旧冷漠,毫不惭愧,反而冷枭若讥讽的回应道:“那又如何,我的意图,并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了的,嘿嘿…嗯,‘名邺’的成就的确是无可比拟,但他焉能与我相比较,你们不是我,当然不能明白。”
孟索及“内室”一系的人,都面面相觑,名邺的威望岂是他人可以评说的,何况江南的百姓,都十分敬重于他,此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评断名邺,足见其自身也是不凡。
那人一语惊如波澜的扩散开去,也收先声夺人之效,所以携一片满空飘忽的袍袖之影穿凿而来,立刻就垄断了他们的反击之力,仅闻他视同蝼蚁一般轻蔑的道:“杀了你们,不足以显我高倨的手段,让名邺出来找我吧!”言罢,只见卷袖的袍影憧憧,斑驳如花,竟然摧枯拉朽之势的将一切披靡。
孟索连一角衣袖都没碰触到,就被弹飞,何况是稍逊于他的秦燃及诸人。听这人的口气似乎是与甘折戟、北静未销交过手,不然怎的如此狂妄不羁,小觑他们。
楚室晓眼见这群刚才还龙精虎猛的“内室”中人,现在却也遍体鳞伤,不堪一回之力就溃败在地,这人究竟厉害至何种程度。
那人冷漠的扫视了一眼,那伏趴在地不知生死存亡的诸人,并将目光朝楚室晓罩来,很是看重的道:“那日在城下,见你不甘屈服于裘阎,毫不惧色于北静未销,是个足可堪大任的人,既然你在这里,那么我就不必多费口舌了,继续做你的事情吧。”他这说的如同闲话家常,竟然平添一股助鼓之力,很是鼓舞又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