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表哥,她不让,还让人拔刀吓唬我。”陈未霜忿忿指着青姈,积攒许久的不满涌起来,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姑姑你评评理,世上哪有这样待客的。”
陈氏扶着她肩膀微笑,缓声道“谢氏,这可有失待客之道。”
“伯母恕罪。”青姈屈膝为礼。
陈氏便劝和,“霜儿也是关心情切,她诚心来探望,一眼都不成这样拔刀相向,叫人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多霸道呢。都到门前了,你便请她进去坐坐又何妨,以怨报德可不是好事。先把刀兵收了。”
她说得温和,华贵锦衣之上,那张脸神情却颇严厉,暗藏责备。
青姈迎视她目光,也摆出委屈的姿态来。
“京城里关心将军伤情的总能有百来人,若谁都以此为由在门前胡闹,还如何养病开门于将军无益,不开门则难免得罪亲友,不如咱们以身作则,旁人便无话可说。倘若将军日后好转,再探视也不迟,何必在此关头吵嚷添乱。您说是不是”
她说得客气,却丝毫没有命人收刀的意思,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陈氏半信半疑,却也只强闯无用,稍作权衡后,勉强扯出宽慰的笑容,“是这个道理。你也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多谢伯母体谅。”
陈未霜还欲再说,被陈氏轻扯了扯衣袖,扭头就见姑母目光严厉,似有警告。她毕竟害怕长辈,就算满脸的不高兴,也只好悻悻地闭嘴,被陈氏扯着,不情不愿地走远,一步三回头。
姑侄俩走得老远,青姈仍站在门前。
正月将尽,这两日天气暖和,柔媚春光下有木棉渐放,迎春吐蕊。她在院里闷了待个前晌,想着戴庭安那屋里药气太重,闷坐对养病无益,便叫人取了剪子来,到附近折早开的花枝,给他床头添点颜色。
木棉太高,她够不着,得让护卫出手。
迎春倒是好办,她往假山旁走,隐约瞧见交错横斜的花枝后面有一角檀色的衣裳,混在纸条间几乎不出来,不由低声道“是谁在那里”
花枝晃了晃,探出个小脑袋。
“婶婶。”四岁的小男孩长得白净清秀,手里攥着枝条,笑得腼腆。
是长房的嫡长孙戴谦。
这孩子生得清秀,性情却顽皮,混熟后捣蛋起来,能给人气得头秃。他却也很暖人,青姈前世有次怀念爹娘,背着人默默垂泪,小家伙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捏着快化黏了的糖给她,跟温暖的小太阳似的。
青姈不由跟着笑了,上前蹲在他身旁,伸开手臂。
小家伙有点迟疑,瞧着漂亮柔婉的脸蛋,却仍靠了过来,任由青姈圈在怀里。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呀”青姈问。
戴谦她胸口绣着蝴蝶,伸手摸了摸,“真好,婶婶也好。”
这小嘴儿甜得,青姈微露笑意,“跟你的嬷嬷呢”
“她们以为我睡觉呢”小家伙笑得得意,“我祖母出来,还以为有好玩的。跟她捉迷藏,她都没瞧见。路上还到这个。”他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攥着几朵早开的野花,献宝似的送到青姈面前。
青姈笑着接了,小家伙便提条件
“婶婶别告诉祖母,她知道我没睡觉,要生气的。”
“好,那谦儿得早点回去,免得嬷嬷找不到担心你。”
“嗯”小家伙答得倒爽快,“叔叔呢,还没好吗”
“叔叔病着,得养好一阵子呢,等他痊愈了,便带谦儿去见他,好不好”
“嗯,谦儿乖乖等着,等叔叔好了我再骑大马婶婶别伤心,我叔叔厉害着呢,不会有事。”戴谦人小鬼大,安慰完青姈,朝身后的徐嬷嬷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青姈他兔子般蹦蹦跳跳,头顶是湛蓝碧空,身旁是才抽了嫩芽的新绿柳枝,想着寒冬后春天悄然而至,再沉厚的冰雪终将消融,心里忽然生出种生机盎然的轻快。
陈家出事之后,她心里已很久没这么轻快过了。
剪好花枝,进屋里插瓶时,连戴庭安都瞧见了她的笑容。
“捡到宝贝啦”他躺在床上,似乎百无聊赖。
青姈摇着脑袋,“没有啊,就是碰见了谦儿。”
“那小家伙。”戴庭安低语,唇角也散漫挑起。
青姈专心插花,白净纤细的手指几乎与乳白的瓷瓶同色,嫣红盛开的木棉衬着她脸颊,无端在眉眼点染出几许春意。柔嫩的唇边微微勾起,难得见她露出这样轻快的神色,眉眼专注暗藏期待,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戴庭安查她底细时,听过她娇丽冠绝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