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醒衍最终选择带回家的是一只橘猫。胖胖的小母猫,此前在救助站出生,才从绝育手术中恢复没多久,肚皮上还有小片剃过毛的荒芜之地。小猫十分聪慧谄媚,如同读懂了王醒衍此行的目的,意味明确地在他脚边轻蹭,留下了自己的气味。
王醒衍亲自为她取了名字,叫作小九。
“九是我的幸运数字,一个好兆头。就像谈小姐的樱桃牛奶一样。”他主动对谈芜解释说。
谈芜问:“它也给你带来了很多好运气么?”
“嗯。我有一些习惯。公司的晨会定在九点,每月九日发薪。平时打开冰箱,会拿第九罐可乐。去看音乐会,也总是预订九排的九号席位……”他难得说了这么多,忽而转过眼来,在她的眸底找到目光的准心,很慢很慢、但又异常清楚地说,“所以我花了九年时间,终于走到这里。是我得偿所愿。”
走到这里?
或许王醒衍的意思是,能够跃升至如今的地位,曾经经历过九年辛苦漫长的打拼。可他是这么的体贴有风度,教养非常好,遇事总是稳定从容、得心应手的姿态,并不像是出身微寒。
轿车后座上,冬冬和小九隔着笼门相互哈气,谁也不愿退缩认输。谈芜顾虑到小九第一次离开救助站,难免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张惶惧怕,于是将它抱了出来,安放进怀里轻声哄慰。小九仰面躺在她膝上,悬空的后脚好像不得安定,频繁踩住扶手箱试图寻找支撑点。
谈芜循着它的动作望去,不经意间注意到扶手箱上隐约一处压痕。
极其独特的花纹,谈芜不由探出手去,触到细腻皮面上不规则的形状,像是肌肤受创留下的旧伤口。
她知道它是为什么形成的。
谈芜曾在美国拥有的那辆捷豹,也存在着相同一块印记,是有一次她将定制的乐器固定在后座,而前端恰巧轧在扶手箱的皮面上。谈芜对此浑然不觉,照常关门开车,后来在不断的颠簸挤压中,乐器的尖端终于破穿了皮面,形成这样一个缺漏到深处的花纹。
“这辆车是不是从美国来?”谈芜忍不住问。
王醒衍有意无意地唇角轻勾:“谈小姐好眼力。这辆车入关的时候手续不全,费了一些力气。”
“它好像是,我以前开过的车。”谈芜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猫咪,眼睛和声音都很快乐,“好神奇。扶手箱这里有它的胎记……或者说,是后来的疤痕。我认得。”
“是么?”他好像也心情不错,近似于呢喃地说,“那真是……很幸运的巧合。”
她终究认出了这辆车。在第三次坐上副驾驶席的时候。
因而王醒衍思绪摇荡,不禁记起与她再相逢的那一天。谈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起这辆车。那是个阴雨缠绵的傍晚,他从餐厅驱车回到家。雨水洗净了云,繁星如沐的夜空之下,王醒衍照例打开了日记本,平展在写字台上。
那时他认真地书写:
九年,三千二百多个日夜,我
一直都在为见到她的那天做准备。明明已经反复排演过每一个表情,练习每一句对白,可是怎么回事?当我真的来到她面前,竟然连一个完整成熟的长句也说不出来。
我与平时大不相同,是那么的蹩脚,局促,慌乱又不安,眼睛也不敢向她看。她问我,那辆捷豹是谁的?她并没有认出这曾经属于她的车,当然也没有认出永远属于她的我。所以我回答说,谈小姐,是我的。然后又因为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而红了脸。
最终王醒衍以一句引用作为当天日记的终结。
——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
那既然他已经提前将所有的艰难辛苦都尝过一遍,或许之后对她而言,爱可以变得容易一点。
后来谈芜不时给他分享一些生骨肉和熟自制喂养的食谱,而作为回报,王醒衍发来更多小九的照片,安睡的进食的胡闹的,无论情景如何,总是姿态憨拙。
照片背景中,经常透出他家里的部分角落。王醒衍的家敞阔通亮,几面采光繁盛的落地窗,触目所及尽是流金般的阳光。家具大都有着绒软表层,色调清透纯质,不掺一丝灰郁,墙壁转角也多数呈现弧形线条,成为柔软温和的气象。
几天时间过去,谈芜甚至开始逐渐忘却,他们之间本该仅仅局限于工作上的交集。
演唱会进入排演阶段,经纪人年令抽空来家里拜访。谈芜面上铺满新试的舞台妆,没来得及卸下垂长的睫毛,只觉得呼吸和眼睑都异常沉重。
年令大谈了一会儿演唱会对她音乐人生涯的意义,也未免注意到了她困倦的神情:“怎么样,累不累?”
谈芜从不客套,径自点头承认:“嗯,很累。”
年令拍了拍她细腻润洁的手背:“好在今天一切顺利,到时候加上舞美,效果更好。下次终排白澍会提前来,你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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