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至暗自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第二天一早便按部就班起来,重新开始他的基本功之旅。因他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了,是以进展比起上个世界还要迅速。而三微这条老咸鱼也不是凡人,态度比空明淡定多了,见他基础确实牢靠了,便开始传授他第一门武功,飞袖功。
方天至把心法口诀参透,上手练了些日子,发觉这门武功虽然行功路线与使力法门有独到之处,但同上个世界中少林寺的袈裟伏魔功颇有神似之处。
也难怪画风迥异的两个世界,和尚练功的方式却大同小异了。
飞袖功刚猛霸道,但却是一门以守见长的武功。三微觉着若要起到防身的作用,光这么着能防还不够,防不下来还得能跑,于是又优先教了他一套轻功,名叫莲台九现。顾名思义,这门轻功迅捷非凡,据说练到高明处,身形一闪如生九影,不论逃命奔袭,还是闪烁挪腾,都极具独到高明之处。
据三微说,这两门武功都是少林绝技,一道组合拳下来,必能令徒雪惊的闪电龟壳流武功成型,从此浪荡江湖,也能稳立于不败之地。他自己心中得意,便让方天至将这两门武功先练到精熟,其余不大再教。
方天至对这套组合拳没什么意见,只是对闪电龟壳有意见。
这应该是坚如磐石,无坚不摧迅捷如风,风过人去
除了练功,再就是面壁。
每天在院子里练完飞袖功,方天至便会运使莲台九现的法门,在偌大的竹林中放纵穿梭。他在洞心寺里给拘了好几年,眼下终于得以任情游逛山色,不免心胸大为开阔。有时兴致一来,竟花费半日时光,直奔出竹海之外,于山崖之上远眺,云生足底,鹰飞侧畔,错落田丘村集之外,更有淡淡海色与天相接。
他这才知道,原来天生山离大海这样近。
完风光,动极生静,正好游荡回寺,往照壁前一坐,享受闲静时光。
这照壁久经风吹日晒,墙皮已经斑驳发灰,方天至心想还不知道要与它对影相照多少年,一日下山采买,还特地背回来一袋子石灰粉,拌水调匀了将它粉刷一新。
往后每当日出日落,天边霞飞如火,恰可流落到这粉白墙上。光影流转,时淡时浓,其美丽变幻之处,说不尽的引人遐思。方天至心中有所触动,便以笔蘸墨,在墙角题字曰霞移,算是给他这位不会说话的朋友起了个名字。
日子又这样过了许久,数年之后,方天至长到十三四岁年纪,生得愈发身量亭亭,风姿清嘉,正是翩翩一光头少年了。而师叔六妙半疯半呆的毛病也好转了不少,少有一个人蹲蘑菇发怔的时候,而是转移了阵地,时常与方天至肩并肩坐在霞移壁前,望朝生暮落,影明影灭,言辞愈发风雅不俗,少了许多木讷之气,只是可惜往事仍旧记不起来。
六妙对他极好,方天至时常觉得,比起师父三微,师叔待他更加慈和怜,比空明不遑多让。他虽教了方天至金蝉玉蜕功,却又懵懵懂懂,眨眼又将这事忘了。方天至不去提,他就想不起来,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二人有时不坐禅,而是就着霞光花影,相对谈天。六妙见识超群,才华横溢,人又不像三微、空明那般年迈,正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
这一日二人坐在蒲团上说话,天边飞来一片白云,春雨伴着微风说来就来,点滴湿意与细细杏花扑到人襟上、脸上,极是温柔小意。方天至不由停口不言,脸含微笑的静静享受这一场雨。而六妙望着他侧脸,忽而间便有些动容,竟一眨不眨的了半晌,神色又是恍惚不定,又是喜伤参半。
方天至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询问一,就听六妙说“雪惊,我想你若下山,定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
这还用你说么,我自己知道我讨人喜欢
咳
方天至神色一正,郑重答他道“我们出家人,是不近女色的。”
六妙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做和尚真的很不错。可动人的姑娘也很不错。这未免让人有点为难。唉,我好久没见到姑娘了。”
师叔你住口
不要教坏了贫僧这种纯洁的花朵
贫僧不听
恰其时,方教主心里是拒绝的,但脑海中却又不期然浮现出陈鱼的模样来。
一时间,他倏而将什么都忘却了。
雨不下了,花不落了,照壁也不见了。天地间就只他一个人在此地坐着。
怔了片刻,他才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
雨,花,人,响,又重新将他包围住了。
方天至听着墙外竹声,淡淡一笑,向六妙道“幸好我还没有见过姑娘。还没有师叔你这样的苦恼。”他这话一落,三微禅室的门忽而一响,方天至回头隔着门洞一望,正见三微站在房门口,向他招了招手。
他不明所以,便起身去见师父。
三微扶着房门,站在屋檐下,待他披着小雨阔步走到眼前,忽而道“你在那面照壁下了很久了罢”
方天至道“是,足有八年了。”
三微道“那么你见什么了”
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
方天至正在沉吟,三微却道“你不必告诉我。你在心里告诉你自己就够了。”他望着小雨,又问,“雪惊,你喜欢做和尚吗”
方天至不犹豫道“喜欢。”
三微“哦”了一声,又问“你当和尚到现在,心里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
方天至便又轻车熟路道“我想做个好和尚,以自身本领、佛门至理,教人向善背恶,渡人解脱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