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起了山风,风起的方向聚积着一团雷云,正如潮水般涌来,是个大雨将至的兆头。
钟知意得出郁润青很低落,心里想着若是再叫雨水淋成湿漉漉的落汤鸡,恐怕更难受了,便提议到附近的小村庄上落脚歇息一晚,待明日清早吃饱喝足,好一口气赶到靳州的传送阵。
陆轻舟原本也想着进城里寻一家客栈歇脚,不过眼着滂沱大雨就要到跟前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在村庄上应付一夜。
寻常村庄里的百姓多是忙于耕种,没什么精力打理家中琐碎的洗洗涮涮,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洁之处,对郁润青而言应付一夜也是勉强的,偏巧村庄上有一个姓白的大户人家,离老远就能到那灯火通明的高门大院,打眼一瞧就是当地是有名的望族。
郁润青那近乎矫情的习性,连同瑶贞在内的三人都心知肚明,见村庄上有这么一户人家,无不长舒了一口气,而白家守夜的管事也算见多识广了,一瑶贞手里的剑,钟知意手里的伞,当即将四人请进了门,又吩咐小厮去将主家寻来待客。
雨下起来了,想必行走不便。瑶贞甜笑道“我们在府上借住,已经是很叨扰了,怎么能再给主家添麻烦。”
那管事一边给四人倒茶一边说“不麻烦不麻烦,实不相瞒,主家有一幼子,今年十七了,哎呀,做梦都想寻仙问道,跟着了魔似的。”
听到这话,钟知意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生怕吃人嘴短不好交代,她不光自己不吃,捎带着也把郁润青端着茶盏的手给按了下来。
郁润青很给钟知意面子,顺势将茶盏搁在一旁,盯着天井中枝繁叶茂的一簇紫穗槐默默出了神。
这么一会功夫,管事已经转身到了陆轻舟跟前,他不仅见多识广,还很有眼色,出陆轻舟是这一行人当中说话算数的,态度骤然殷勤了许多“常言道,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我们主家是老来得子,才有这么一个幺儿,说心肝宝贝那是半点不为过啊,根本就不愿意让他离家,可这孩子天生是个犟种,一心一意就是要修仙”瞟了一眼陆轻舟的脸色,管事笑道“我们主家别无他求,只想找个明白人瞧上一眼,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这块料,若真是这块料,合该让他出去闯荡一番,若不是这块料,也就收了心了,在家孝顺爹娘。”
见陆轻舟不语,管事重重一叹“可惜这小半年,我们主家寻了不少人来给掌眼,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没一个靠谱的”
管事忽然扬声,令陆轻舟收回视线,向他道“你们怎知那些人都是江湖术士”
管事将茶壶递给一旁的仆妇,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说“不瞒诸位,我们这十里之外,有个地方叫狐仙堡,说是狐仙,其实是只狐妖,也就前五六年吧,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来就占了好大一片地,建了府,自封仙,仗着会妖术,横行霸道的厉害。”
世间的妖,但凡幻化成形,通了人性,无不想着修成正果,好歹能做个地仙,因此大多刻苦
修炼,极少有走歪门邪道的,倘若是走了歪门邪道,一朝成了妖魔,那倒是比寻常邪魔还难对付。
是以听了管事所言,陆轻舟微微正色了“狐妖”
“没错,狐妖”管事说似的道“诸位当她那仙府是怎么建的,当她素日骄奢淫逸的钱财都是哪来的,还不都是靠妖术奴役百姓吗。”
钟知意眉心一蹙道“府衙呢不管吗”
“诸位有所不知,这就是那狐妖的利害之处,通常出了这种事,告到府衙,府衙是不是会派玄官来”见钟知意颔首,管事摇头苦叹道“只恨那狐妖术法高强,连玄官也受了她的蛊惑,回到府衙,再无音信,这件事竟不了了之了,而那个将狐妖告到官府的百姓,在这之后好端端的生了一场大病,愣是在床上躺了三年如此一来,我们哪还敢再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受那狐妖的欺压了。”
瑶贞闻言仰起脸道“所以你们验证那些江湖术士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去对付狐妖”
管事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我们主家也盼着能求个神仙真人来,治一治这狐妖,那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管事口中的主家来了,是个衣着华贵的大老爷,而他身后跟了一个着就岁数不大的少年,浓眉大眼,相貌周正,只神情中略带着几分散漫的顽劣,多半便是大老爷那位一心寻仙问道的幼子。
大老爷比管事更有见识,一走进厅上便很恭敬的拱手施礼道“在下白宏盛,见过诸位仙长,这是犬子文耀。”随即皱着眉头偏过脸,瞪着白文耀说“还不快拜见几位仙长。”
白文耀拱着手草草施了一礼,目光便好奇的打量起瑶贞手里那把剑。
身为闻掌教的关门弟子,瑶贞无疑是备受宠的,她的佩剑自然也非凡品,此刻夜幕深沉,风雨交加,村庄上的大宅院里灯火昏暗,她手中的佩剑却散发出皎皎如月的光辉,格外惹人注目。
“老爷。”管事给大老爷使了个眼色,大老爷心领神会,将幼子拽到身旁,对陆轻舟笑道“仙长,你犬子可有”怕陆轻舟一口回绝,没了周旋的余地,他话说了半截,便讪讪一笑,没再说下去。
陆轻舟问道“狐仙堡当真有狐妖”
“有”大老爷斩钉截铁“我亲眼所见她还经常派人到我府上来索要钱财说什么是供奉狐妖的香火钱,真是欺人太甚”
陆轻舟又问“只是索要钱财吗”
大老爷想了想说“有些道听途说的事情,未曾亲眼相见,不好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