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寂静,烛火慢慢摇曳着。
孙奎只觉得身心疲惫,他仰靠在椅背上,原本还算瞧得过去的面皮,在这几日殚精竭力后显现出松垮之态。皱纹爬上了他的眼尾,鬓角的白也越明显了。
孙奎沉默片刻的,说:“救火队的人为何报官?”
周管家面色煞白,含含糊糊地解释:“爷,着火的那间屋子里,说是烧死了人。”
孙奎闭了闭眼睛,扶着椅背起身,却又问道:“你不是说那间是杂物间吗?里头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说:“问过了,说那人是昨日找到的有偷盗嫌疑的一个婢女。原本还有一个,关在柴房,反倒是没什么事。”
“本就是多事之秋,还给我闹出人命,这是嫌……”
孙奎怒不可遏,指着管家的头就骂,却不想刚刚提气,眼前就是一黑,头重脚轻,踉跄两步。
“爷,这是怎么了?”
周管家立马上前扶住孙奎,让他慢慢靠在了椅子上,转头去右侧的柜上拿出了青瓷瓶。他从里头倒出两颗,就这水伺候孙奎吃下去。
“爷最近想是操劳过多了,这都多少回了。得亏清远少爷孝顺,给您找名医配的这丸药很是顶用。”管家看了看孙奎的脸色,说,“爷您先缓缓,老奴叫外头的人去给您请那老太医来。”
孙奎唤住了正要出门的周管家,长舒一口气,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不急,先带我去过去看看,”
周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搀扶着孙奎慢慢往杂房方向去。
孙府客房。
有知轻轻拨着茶盏,眼神格外平静。
杀人的人没回来,杀人的地方却着了火。有意思!
此前他就听闻,这姓陈的丫头有些邪门儿,这回算是有些见识。一个小官之女,看着与一般闺秀别无两样,实际上却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噔噔噔——”
窗户被人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随即扔进来一个纸团。
有知合上茶盏的盖子,抖了抖袍子,慢慢蹲身捡起了纸团,将皱巴巴的纸张展开,细细看来。
良久,他低着头笑出声来,声音尖锐且渗人,让人不寒而栗,因为瘦弱而突出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裳下更加明显,颤抖着,移动着。
死了!安排的人居然死了!还是一刀毙命。
他突然仰头,苍白的面孔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迸出惊人的亮光,一瞬之间,恢复了平静。
他打开房门,直奔着火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烧焦烟味,火已被及时扑灭,尚未累及其余房舍。但杂物房已经成了一堆焦墟,残垣断壁散落在地,地面上满是黑灰,周围站着一圈人。
孙奎赶到时,刑部的官员已经到了。
姚兴正指挥着衙役将尸体抬出来。姚兴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主事,本不应该轮到他来此处,奈何这半夜的事,诸位上官个个推脱,不是说身子不适,就是年老体弱,张楷那厮也不见了,剩他一个壮劳力,不得不来啊!
“咱家眼拙,这位是——”
姚兴一回头,就见着神色倦怠的孙奎盯着自己,那双幽深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他立刻警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官刑部六品主事,姚兴,拜见督公!”
孙奎随意挥手,没在姚兴身上多留意,反而将视线集中在了地上的那具焦黑的尸体上。
“可有查验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