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双手并指,打了个呼哨。
三只花猫、两只大黄狗像听到指令一般,欢喜地从村子各处窜了出来,直奔夏木繁身旁。
“喵呜——”
“汪汪!”
【夏夏回来了!】
【你好久没回来了——】
见到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夏木繁很是欢喜,蹲下来摸摸这个、抱抱那个。
郑惠菊一脸的嫌弃,嘟哝道:“一天到晚逗猫玩狗,哪里像个姑娘伢。”
她话音刚落,兴奋至极的猫猫狗狗精神抖擞地跳来蹦去,绕着夏木繁摇尾巴,把郑惠菊搁置在几条长板凳上的大笸箩撞飞,笋干掉得满地都是。
“我滴个神啊……”郑惠菊哪里抢得赢这几只猫狗,着沾泥的笋干,气得直跺脚,“你这个讨债鬼!一回家来就指挥这几个坏东西捣乱,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孽种哦”
夏木繁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难听的话,只当郑惠菊的咒骂如过耳清风。她从口袋里掏出鱼干、肉干,喂进那几只猫狗嘴里,顺手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几年不见,村里这些“小弟”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可,真好。
郑惠菊骂得累了都没见夏木繁有所回应,恨得牙痒痒。有心上前打她一顿吧,她个子高了自己一个头,手长脚长,警服之下蕴含着力量感,心知打不过,只得将手中笸箩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干嚎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哦,亲孙女欺负奶奶,天打雷劈啊——”
龚卫国、冯晓玉在县城长大,父母都是单位职工,成长环境相对文明,第一次见到老人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顿时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同情夏木繁……还是为夏木繁与猫猫狗狗的良好互动而点赞。
孙羡兵、虞敬是农村娃娃,对这样的阵仗并不陌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往前迈出两步,一左一右托在郑惠菊胳膊肘,一把将老太太架了起来,放在长条凳上,再亮出警官证,大声道:“郑惠菊同志,请配合我们调查。”
郑惠菊根本反应不过来,两条腿还盘着呢,整个人就离了地,“啪”地一声被人架着坐在长条凳上。
再一抬眼,郑惠菊被眼前两张警官证闪花了眼,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开始白:“调查……调查什么?”
龚卫国与冯晓玉的嘴同时喔成了“o”字型,原来,对付这类撒泼耍赖的人还有这招?到底是基层派出所锻炼出来的同志,动作之流畅、配合之默契,令他们大开眼界。
有人喊了村委主任夏常春过来,夏常春认出了曾经负责他们这一片的退休民警郝刚,忙笑着上前,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几支香烟:“郝警官你们怎么来村里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带着村干部来迎接你们嘛。”
郝刚摆了摆手,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烟,将萧振传介绍给夏常春:“夏主任,这位是我们镇派出所萧所长,我们两个一起过来呢,是协助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五位刑警同志来村里调查一件旧案,希望你能配合。”
公安局、刑侦大队、刑警?
这三个名词听得夏常春眉头直跳,目光扫过在场的七位警官,陪着笑说:“配合配合,我一定配合!不知道是什么旧案,竟然劳烦萧所长和市局同志亲自过来。”
萧振伟冷着脸,将目光转向夏木繁等人:“这几位同志是重案组刑警,有什么事听夏警官安排。”
顺着萧振伟的目光,夏常春向夏木繁。
眼前女警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自己着长大的小辈,可是现在身穿制服一脸肃然让人既敬又怕。
夏常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夏,警官啊,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的,你只管说。”
论辈分,夏木繁得称夏常春一声“叔”,她没有客套,直入主题:“常春叔,我们这次过来,是调查十六年前我母亲失踪一案。”
夏常春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徐淑美娘家在三塘镇,经媒人介绍嫁到五皮村,温柔勤俭,与夏满银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两人感情很好。徐淑美是初中毕业生,相貌柔美,谈吐气质与村里寻常妇人很不一样,村里老人、孩子都特别喜欢亲近她。
十六年前,徐淑美失踪的时候是个春天,夏常春当时三十二岁,已经成家立业,还不是村干部。听说徐淑美是在中午前往镇上砖厂送饭的途中失踪,直到晚上夏满银饿着肚子回家察觉不对劲报了警。派出所同志前前后后来调查了一个多星期,什么线索都没有。
从村里到镇上有七、八里路,村里有人到徐淑美挎着篮子往镇上去,路上还寒暄过几句,可是到了镇上之后就再没有人到她,夏满银中午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妻子送来的午饭,以为家里有事耽误了,只得喝了几碗凉水垫了垫肚子,等到下班回到家,听说妻子送饭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这才慌了。
夏常春记得,六岁的夏木繁从那天傍晚开始就抱着村口那棵大樟树号啕大哭,边哭边喊妈妈,哭得声嘶力竭的,不管别人怎么哄都不肯离开,一直等到夏满银回到家抱起她,夏木繁才指着小路喊:找妈妈、找妈妈。
全村人都帮着一起找,点着火把、打着手电顺着去镇上的路寻找,可是直到凌晨都没有一点消息。
后来警察介入,一丝线索都没有,最后按失踪处理。
两年之后,夏满银不再心存侥幸,到派出所办理了销户手续,徐淑美就此成为一个“死人”。
再以后,夏满银结婚生子,去镇上生活。
徐淑美失踪之后,原本乖巧可的夏木繁变得浑身都是刺,她执着地认为徐淑美还活着,谁敢说“你妈妈死了”,她就冲上去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