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桂芝十几岁嫁给范晋良,为他生了三儿一女,那时候条件十分艰苦,两人为了养大孩子受了不少罪,甚至坐月子时张桂芝还要下地干活,是不是赤脚泡在冷水里浇地。
别人歇晌,她抓紧时间替人洗衣服做活赚取微不足道的零花钱,早早落下一身病。
范晋良是木匠,经常昼夜不休地给东家干活,因为太过劳累,一次走神不小心削掉了两根手指。
大约是过够了苦日子,三个儿子长大各自娶媳妇后,他们双手一撤,什么活都不管了,只管伸手跟几个儿子要钱花。
开始时,吃喝花销,三个儿子平摊,光是这样,儿子们为了孝顺父母自然什么也不说。但是自从范国峰成了市里机械厂的正式工,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那时候农民一年下来平均收入仅三四十块钱,范国峰一个月工资加上各种补贴能达到二十元左右,后来娶了人人羡慕的售货员当媳妇,夫妻二人一个人的收入就跟他们一年的收入持平。
张桂芝和范晋良不再盯着老二和老三要钱要粮,而且转移视线专门搜刮老大一家子。隔三差五就来市里索要生活费。
范国峰和蒋兰每次都是掏钱掏票,再好吃好喝地伺候二老。
按照二老的说法,二弟和小弟在农村出人出力伺候老人,身为大哥的范国峰既然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那便出钱出票好了,很公平。总不能他在市里享福,把父母扔在农村受罪而他什么也不管吧,可没这等好事。
范国峰和蒋兰商量过后,一致同意每个月给张桂芝和范晋良七块钱生活费加两张工业票。
粮票不能给,他们自己的粮食尚且不够吃,再说农村粮食比城里稍微宽裕点,张桂芝和范晋良想了想同意了。
后来范国峰长工资,他的父母闹过几次要加生活费,被他沉着脸拒绝了,因为他自己家连着生了两个儿子,需要的花销太大,负担不起过多的生养费。
张桂芝和范晋良因为这件事四处宣传大儿子大儿媳妇不孝顺,差点弄臭了两人的名声。
闹了几次,见范国峰态度坚决,二老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们不赶真的惹急了大儿子,免得一分钱都捞不着。
凭借从大儿子那得到的生活费和工业票,二老成功成为村里最富裕的、被其他人嫉妒得眼红的老夫妻。光大儿子一年给的钱就比人家农户辛苦一年挣得多上不少。
老家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对他们更加上心,伺候的也更加精心,特别是小儿媳妇,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天天把他们哄得心花怒放。
有钱在手,大权在握,二老使唤起儿子儿媳妇来越发理直气壮,腰板邦邦硬。
经济欲望被老大一家满足,摆谱和控权的欲望在老二、老三家得以释放,张桂芝和范晋良的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他们整日不上工,只四处溜溜达达,着村里同龄的老人还在饿着肚子为儿女们拼命干活,一个个憔悴瘦弱、满脸沟
壑的模样,得意地嘲讽几句,然后潇洒离开。
后来,老两口掏钱给家里翻盖五间青砖大瓦房,在村里一时风头无两。
当然,钱基本都是范国峰两口子省吃俭用攒下的,被张桂芝和范晋良心安理得地“借”走了,十几年了他们完全不提还钱的事,也没打算还。
在他们心里,花儿子的钱就是应该的,谈什么还钱,生恩养恩大过天。如果范国峰不给他们花钱养老,当初何必生他,直接溺死得了。
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老子花儿子钱,也是天经地义。
要是张桂芝和范晋良对三个儿子一视同仁还好,可是他们的心偏到了咯吱窝里。
对范国峰需索无度,对范国茂和范国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一分钱生活费不要,还倒贴钱给两个儿子的孩子们买零食买玩具,范卫东、范卫华和范晴雪从小到大没感受过爷爷奶奶的丁点关,更别说收到他们送的玩具和吃的了。
他呢简直是趴在范国峰一家身上吸血的血吸虫。
“奶奶,您别吵了,我们又没说不给您和爷爷养老,至于父亲的抚恤金,这不是还没发下来吗您再闹几次也是没有。”何诗曼轻声劝慰。
范卫东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锋利的眉尾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平添几分黯然。
在父母的葬礼上,他们已经大闹过一次,弄得场面很糟糕。
说不怨恨他们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孝顺的父母对他们几乎是掏心掏肺的好,要钱给钱,缺票掏票。
有次母亲想置办一身新衣服,才凑够布票,在奶奶表示想穿新衣服后二话不说就把布票送给了她,自己则穿着旧衣服缝缝补补着勉强过了一年。
爷爷喜欢抽烟,尤其喜欢辽北烟叶的呛辣味道,父亲有次到那附近运货,忙完公事,又撑着两天两夜每合的眼睛,开了三个小时车替爷爷到处收烟叶。
父亲母亲没有一星半点对不起他们,可是最后换来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了一点抚恤金就要大闹葬礼现场呢。
范卫东只想安静地送父母最后一程,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被爷爷奶奶无情地打破,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