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过盐法之后,朱翊钧又专门去了解了王崇古、张四维和杨博的家族。
这三家祖上在太祖高皇帝时期就开始通过开中法和商屯崛起,两百年间,经过联姻,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利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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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查阅了大量资料,现在正德之前,山西蒲州在科乡试中,一共有人中举,仅七人考中进士。
但正德至今,科乡试中,蒲州有o人中举,人高中进士。
朱翊钧敏锐的从其中现了问题的关键,蒲州晋商大量子弟考取功名,谋求仕途,绝不仅仅是想要造福百姓,报效国家那么简单。
盐引是朝廷给的,盐商必定能从中获取高额的利益,才会以运送军粮,或是纳银领取的方式获取,这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盐池开采的盐是有限的,供不应求,有些盐商就算拿到盐引,也不一定能提到盐,这时候,如果朝中有人做官,非但可以以低廉的价格套取盐引,还可以优先从盐池中提取食盐,甚至垄断市场。
冯保提醒朱翊钧“殿下,张家可是蒲州最大的商户,他们所涉猎的生意可不止贩盐。”
朱翊钧想起来“之前与俺答通贡互市的时候,就有御史提过,王崇古这是假公济私。”
冯保问道“那殿下现在以为呢”
朱翊钧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海棠树思忖片刻“我依然不觉得王崇古和张四维有做什么触犯大明律的事情。”
冯保问道“为什么”
“因为贪赃、受贿图的是眼前利益,搞不好要诛九族的。培养一个进士,甚至是一个朝中高官并不容易,他们谋求的是宗族的长久兴盛。”
“但这也是一种隐患,他们通过科举,将宗族势力渗透到地方官府,甚至朝廷,实现士和商结合,也是钱和权的结合。在国策的制定和实施上,偏向对他们宗族更有利的一面。”
“用钱培养读书人,巩固官位,再用官位,合法的赚更多钱,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听完这番话,冯保愈觉得,他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不仅有敏锐的政治思维,还很前。
如何限制政商融合、家族势力垄断,在几百年后都是一个世界难题。
事实上,就算郜永春说的是事实,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张四维上疏辩解,请求离去,高拱极力庇护。以退为进是文官的常用伎俩,被言官弹劾先辩解,再请辞,皇帝不允,如此反复几次,事情也就过去了。
有高拱护着,隆庆自然不予追究,还下诏抚慰、挽留他。
但这也是给高拱面子,闹了这么一场,张四维虽然没有受到处罚,但皇太子的老师他是别想当了,隆庆也并不想儿子的老师在道德品质上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朱翊钧的目的达成了,张四维走不走,他倒是无所谓。
于是,皇太子的两位老师定了下来,申时行和马自强,一个是他自己选的,一个是张
居正替他选的。
这两个人选,隆庆满意、张居正满意,朱翊钧自己也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只有高拱。
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出阁礼,但朱翊钧的学习也迈入了新的阶段。四书五经之后,他要开始学习身为帝王的专业课程祖训贞观政要资治通鉴等。
马自强年逾六十,持身端慎,是个很正派很典型的大儒,连隆庆都说“惟马自强讲,朕多省悟。”
朱翊钧听他讲课,虽然没什么乐趣,但也算明白,深刻。除了偶尔蹦出个稀奇古怪的问题,让马先生无言以对。
他曾参与重录永乐大典,正在纂修世宗实录,朱翊钧对这两部著作更有兴趣,时常向他请教。
申时行则不同,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说官话也带着吴语的软哝,听起来软糯糯的,朱翊钧很喜欢。
不仅如此,若轮到申时行进讲,朱翊钧不肯乖乖呆在书房上课,说是听着他的声音容易犯困,偏要拉着他去万岁山下看白鹿,去北海边看仙鹤,把课堂搬到蓝天白云下,借着春日的尾巴,亲近大自然。
申时行很苦恼,向张居正请教,如何才能让太子殿下乖乖待在书房听讲
张居正笑道“太子殿下天性烂漫,进讲不必拘泥于地点,在哪里他都能学得很好。”
申时行惊讶不已,张阁老待人待物向来严苛,对太子殿下竟如此宽容。
却又听张居正说道“殿下自幼恶热,到了夏天他就不会往外跑了。”
“”
不出朱翊钧所料,没过几日,张四维的请辞奏疏又递上来了,这次是称病致仕。
隆庆派人探病,并且赏赐羊肉等菜肴。
朱翊钧看了一眼殿外毒辣的日头,心道这顿羊肉吃下去,明日还下得了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