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锦萱苦笑道“我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便是姜洵倒在自己跟前的场景。
寝殿中沉默了小半晌,有人疾步来报,道是柴老医官出来了。
闻言,曲锦萱抱起姜明霄,便与徐嬷嬷一道往处行去。
另处被围得密实的寝殿之外,柴老医官正与文国公几人说着诊治情况。
“老臣无能,还未寻到合适的法子救醒陛下。因陛下已现口噤之症,无法服药,老臣只能以放血及熏蒸之法,将毒给放了些出来。但诸位也莫要担心,陛下已无性命之忧,只四肢不能展动,且体内仍有残毒未清”
赶过去听了这些,徐嬷嬷立马便问道“那、那老医官可知,陛下约莫几时能醒”
柴老医官如实答道“这老臣属实不知。老臣只能尽力护住陛下龙体,待那口噤之症消退,陛下能服药了,再行诊视。”
言下之意,便是暂且能吊着姜洵的命,至于他几时能醒,甚至能不能醒,权天意了。
殿下众人默然。
此刻东方红霞初升,苍穹被朝阳豁开了个口子。
进进出出收拾寝殿的宫人手脚很快,不多时便散了,接着,为姜洵擦拭身子的宫人也端着拾洗之物出来了,而在外侯着的文国公等人,亦不约而同地止了脚步,让抱着姜明霄的曲锦萱先入了那殿内。
宽大的睡榻之上,姜洵双目闭阖,静静地躺着。
他面色还微微泛青,连唇都沾了霜似的发白,且微微干裂,一如吴白城外坠崖那晚。
不,应当说他眼下的情形,比那崖下那晚,要严重得多。
姜明霄很快认出了姜洵,身子在曲锦萱怀中颠了颠,清清脆脆地唤了声“阿爹”
自然,姜洵没有回应。
姜明霄被放在榻边,他扒着那榻沿,兴奋地拍着褥子,嘴里头连声唤着“阿爹阿爹阿爹”
一连数声,仍是无人应他。
小家伙疑惑了,张着大眼睛扑闪了几下,便懵头懵地伸出了小手,要去扯阿爹盖在身上的被褥。
曲锦萱轻轻握住姜明霄的手“霄哥儿乖,阿爹睡着了,莫要吵他。”
说着这话,曲锦萱死命克制,不让自己流泪。
此时此刻,顾虑不解与种种裹足不前的担心,再次,被清晰的恐慌而冲碎。
悬崖说跳能跳,那药丸子他也说吞就吞,当真是半分不顾死活的一个人。
不是还要和她叙话和她私谈么
明明,她也是应了他的。
着呼吸都清浅许多,甚至趋近于无的姜洵,曲锦萱眼睫翕动,眸子里头,终还是涌起弱雾来。
春风暖了,柳絮便如沸雪般,在庭院里头腾扬。
数名宫人正忙着清扫飘落的絮棉,而不远处的一树澄黄,是金雀花已缓缓在开绽。
时日飞快向前,接近五月,乐阳再度带着桑晴入宫了。
因上回来时,巧茹还自请在内省受罚,没见着她,是以这回,桑晴在外头被巧茹拉着嘀嘀咕咕好半晌,才红着脸重新入了内室。
乐阳见了,出声便打趣道“桑晴这是怎地了不过叙几句旧罢了,怎羞成这幅模样”
桑晴面热不已,还很有些着恼“还不是巧茹那小丫头,奴婢明明是替姑娘着外头的生意,她便觉得奴婢不入宫来照顾姑娘与小殿下,定是为了、为了姓孙的那呆子。”
乐阳露齿大笑“那丫头素来拿你当姐姐,听闻你与孙程好,多关心几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桑晴眼眸撑大“县主可不好乱说,奴婢才没有与那呆子好的”
“呆子、呆子”这声音,是姜明霄又在有样学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