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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六素三果

唐方的大表姨父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全家原来都没有户口，是船上人，一家老小全幅家当都在一条小渔船上，生活在太湖里。后来政府出了政策，允许太湖渔民自行选择落户地，可以去无锡，也可以去苏州。大表姨父老早就中了大表姨妈，立刻落户在了东山。一边种果树一边打渔，两手都不放。果树靠天吃饭，遇到大年不赚还赔，他就搞了几块地种茶树，茶叶好，来了不少日本客户，让他接触到了园林这行业，又开始捣鼓园林栽培和盆景。二十几年下来，也算是姑苏城里园林业的巨头了。

方树人撑着伞，不住埋怨“噶毒格日头，有撒好格。”

偌大的场地里，都是树苗，连个荫头也借不着。前面的大表姨父却兴高采烈地详细介绍着自己的宝贝。唐方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前面几条通道边放的都是盆景，后面才是老树区域。唐方快步穿过盆景区，站在老紫藤下面躲日头。

唐思成和方树人也走了过来。

“格宁啊，事体多伐等些来勿及扫墓哪能办”方树人皱着眉提醒唐方。

唐方了手机“十点半。来得及的。姨父这里去墓地就十分钟吧。”

“不要紧的，我们元宝都已经定好型了。她们不还在折吗”唐思成老神在在，笑着问唐方“小陈怎么连园林都懂啊他知识面老广的嘛，大学里学什么的”

唐方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好像是tj毕业的吧。”

“不知道好像”方树人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伞换了个方向，露出脸来“侬侬糊涂到撒程度了”

唐方不作声，静静着太阳下的陈易生。

十几个工人被大表姨父喊了过来。陈易生在日光下走得飞快，指挥他们搬起盆景挪动位置。他神情专注，身上穿的还是西安被唐方夸过的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半截手臂，整个人有种透明的干净清爽。换好的盆景定下位置，他退回入口处一，再迅速换几个角度，略作调整，像只工蚁一样忙个不停。

这大概就是陈易生的工作状态。唐方有点入迷，很多年前印刷厂的机长，后厨里的总厨，摄影棚里的摄影师，每个极度专注的男人，都能让她忽略外貌，跟着沉醉进去。

半小时后，盆景高低错落有致，通道也变得有宽有窄。唐方忍不住走进去转了两圈。

刚才乱糟糟的盆景似乎有了生命，走在通道上无论前后左右，都十分顺眼好，连从来都不喜盆景的唐方都有点体会到一步一景的美妙之处。

大表姨父喜得连连搓手，又猛地拍了陈易生好几巴掌“今年的展会小陈你一定要来帮忙”

陈易生笑着抬起手表“好，到时候姨父你打电话给我。十一点了，是不是要先扫墓去”

唐思成和方树人穿过盆景区，双双叹了口气。

一个说“唉，小陈是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呐，怪不得不愁没工作。”

一个却说“恐怕是学园林出身的吧，司机不做，来这里做园丁倒也饿不死。”但是要做她方树人的女婿，窗都没有。

前面的陈易生喜滋滋地问唐方“糖，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唐方叹了口气“如果你去掉这句台词，还真的蛮厉害的。”

“咦那我倒一下带。滋滋滋滋”陈易生撞了撞唐方的肩膀“到你了。”

唐方忍不住笑“干嘛”

“到你夸我了啊”陈易生一脸期待。

“嗯，陈大师真厉害，鬼斧神工匠心独具，别出心裁生花妙手触类旁通无所不能”

“唐方”

“哎”唐方笑着向他“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没啊，我就觉得还是你夸我听着好听。继续夸别停啊，多点四个字四个字的。”陈易生哈哈笑，低下头轻声问“我今天早上真的蛮惨的。你姆妈现在会不会对我另眼相”

唐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阳光下出了汗，更浓郁了，是夏天的阳光味青草味清风味，花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