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利完全不明所以,但严峫眉宇冷峻,立刻让助理法医过来小心将支离破碎的尸骨翻了个身,露出了背部。
刚才严峫回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苟利已经粗略过尸体背面,清理过表面的浮土,只留下了干燥凝结的泥块,因此尸体翻过来后,衣物背面便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中,以及严峫骤然紧缩的眼底
滕文艳所穿衣裙是两截式的,上衣浅色圆领短袖,背后布料上印着几乎已经很难辨认的浅红图案。
那是一个半圆盖在横线上,半圆外依稀辐射出几道红线。
即便让联想能力最丰富的成年人来,这都只是稚童关于太阳升起的简笔画而已。然而在目光触及的同时,严峫猝然闭上眼睛,脑海深处浮现出了另一件完全相同的汗衫阿杰狙击五零二缉毒现场后,留在现场的孩童血衣。
当年江停在孤儿院里穿过的衣服。
“你怎么了老严,你有发现”
严峫胸腔在衬衣下轻微而急促地起伏,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对着尸骨拍了几张图片后一言不发地往土坑上走。苟利还挺担心的,追在后面大声问“你没事吧,喂”
“我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严峫沙哑道“你们先忙。”
嗡嗡的疑惑和议论很快远去,严峫大脑里乱哄哄的,疾步走到远处警车后摸出手机,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拨出了江停的号码
你知道滕文艳跟你出身于同一孤儿院吗
当年与黑桃k一同被绑架的地方,那个孤儿院的信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回忆出多少
无数疑问化作撕扯着脑沟的利刃,然而手机屏幕刚刚显示拨出,还没响起拨号音,严峫突然被额角的抽痛弄清醒了,猝然摁下挂断。
空气仿佛结冰冻住,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的喧哗和脚步才渗透一般,渐渐从远处现场传来。
严峫垂下形状锐利的眼睛,目光冰冷,盯着手机屏幕表面映出的自己。
半晌他喉结耸动了下,再次打开手机,从微信列表中调出了马翔
“帮我查查二十年前s省通山地区附近是否有孤儿院,”严峫按着语音消息键,低沉地道“查到后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沉冤三年的被害人尸骨被抬出土坑,包裹起来,准备装车运下山,到附近的县城殡仪馆去做进一步详细解剖。苟利不厌其烦指挥新来的实习法医保持力道均衡、尽量小心挪动,然后亲手为车后厢里的尸骨蒙上白布,念了两句阿弥陀佛,砰地关上车门。
助手一溜烟奔来“苟头,您手机响了”
“说多少次了头之后加儿化音”苟利噌噌摘下手套接过电话“喂,魏局”
这地方通话信号非常一般,对面的背景又十分嘈杂,苟利绕着空地走远了几步,才听见魏副局在手机那边沉声问“你一个人吗严峫在不在你身边”
苟利踮脚展望,只见严峫在十余米以外的地方站着,眉间紧锁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
“在边上呢,我去叫他”苟利漫不经心地抬脚往那边走,谁知话音刚落就被手机里的声音喝止了“别,你站住”
“啥”
魏副局深深抽了口气,才稳定住异常尖利的语调
“你给我记好了,我下面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告诉严峫,在回市局之前什么都别让他知道。”
“我现在医院里,吕局出事了。”
苟利眼皮霎时一跳
“吕局在严峫家小区附近遭到袭击,因为案发时附近偏僻,拖到今天凌晨才被环卫工人发现报警。我们所有人现在都在医院,刚刚才脱离危险。”
“”苟利一开口嘴唇就发颤“谁干的”
医院走廊上,魏副局望向敞开的病房门,省厅刑侦总队数名专家及市局余珠等人正围在病床边,着吕局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每个人脸上都掩饰不住焦灼。
吕局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不止,灰败浮肿的脸上还戴着氧气罩,每发出一个音就呼出一阵白气“我到了他的脸,没有绝对没认错”
话音未落他胸腔中爆发出一阵咳嗽,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几名专家脸都白了“是谁到底是谁”
“呼、呼、呼”吕局大口喘息,勉强嘶哑道“是恭州,恭州禁毒死了的那个”
“那个江停。”
时间倏然停止,指针飞速后退,回到十个小时前
满世界沙沙不断,偏僻的后巷在雨夜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街道上车辆驶过,模糊的灯光一闪即逝,闪亮的水洼瞬间被踩得四分五裂。
江停的黑色大衣下摆随脚步扬起,冰冷森白的面孔被遮挡在黑伞之下,疾步转弯时只听“当啷”一声清响。
他经常随身携带的那把折叠刀被丢在了垃圾箱边,刀锋锵然落地,一丝血迹随着脏水缓缓化开,汩汩流向了不远处的下水道。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