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回身望了眼,嘴里应着正是,不解地拿眼神询问南弦。
南弦“哦”了声,“这二位是海贵嫔家贵戚。”
也没等南弦仔细介绍,少监娘子便迫不及待地向神域行了礼道:“我们是潮沟海家的人,这位是我家老夫人,我是海贵嫔长嫂。我们家主与海贵嫔不是一母所生,因早前为袭爵的事生了些龃龉,因此算不得多亲近。”说罢小心翼翼看神域脸色,“不知我家的事,大王可曾听说过?”
神域笑了笑,“略有耳闻。今日夫人是带着老夫人来看诊的吗?老夫人的眼睛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海老夫人长叹了一声,“家门不幸,我这双眼睛,是生生哭瞎的。”一面抬手撼了下儿媳,“今日难得遇见大王,你将咱们家的事,细细说与大王听。这建康城中,已经没有能为我们做主的人了,如今只有托赖大王,为我们主持公道吧。”
海家人是聪明人,深知道小冯翊王虽然与中都侯一样都姓神,但他们之间不对付,通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小冯翊王若是想扳倒中都侯,海家或许能出一分力。
南弦见状,将室内侍立的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引老夫人到窗前坐下,趁他们说话的间隙,为老夫人施针。
少监娘子还未开口,便先哭了,把一肚子的委屈伴着泪水一番倾吐,神域仔细听完了,也深觉怅然,“陛下依着海夫人的意思行事,确实是不妥。”
少监娘子见状忙道:“我们不敢议论陛下的不是,只恨海贵嫔得势猖狂,她巧言令色蒙蔽了陛下,陛下随口的一道旨意,落在我们头上,如晴天霹雳一般。我们嫡长丢了祖辈的爵位,在建康城中哪里抬得起头来,人活一口气,大王说可是吗?”
神域颔首,“夫人说得很是。陛下颁布旨意的时候,我刚回朝不久,当时也弄不清贵府上与海贵嫔的关系,只道新任的定远侯,就是海家嫡长。”
少监娘子叹了口气,“什么嫡长,海贵嫔仗着陛下的势,就算是庶出,也把自己硬生生粉饰成了嫡出,我们与谁去说理呢。这大半年来,我们老夫人为这件事日日忧心,早年富贵尊荣的侯夫人,如今反倒什么都不是了,搁在谁身上,能咽得下这口气?”说完略顿了下,试探道,“大王,那日我家家主散朝回来,说起朝中正侦办中都侯一事,不知如今侦办得怎么样了?”
神域道:“陛下令御史大夫与校事府承办,进展如何,我不得而知啊。”
但少监娘子并不放弃,哀声道:“我家之所以被庶出踩在脚下,不单是因海贵嫔仗陛下的势,更是因中都侯为虎作伥。她们姐儿俩,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城内,诚如螃蟹一般横着走,也没人敢吭一声。早前大王还不曾回京,那中都侯自恃养了三个儿子,仿佛江山尽在他手,我们是断乎得罪不起的。如今朝廷既然侦办他,大王,我们是海家的人,知道的内情自然也比外人多,若徐御史或校事府有需要,我们愿意站出来指证,不为旁的,就为这人世间的正道,为先君与老夫人,讨一个公道。”
人家说得情真意切,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很不近人情吗。
神域道:“听了夫人的话,我也明白夫人心中的苦闷,你放心,但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与徐御史之间……不是太相熟,就算我愿意出面,恐怕徐御史也不会将我放在眼里。()”
如此一说,少监娘子怔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前阵子那徐珺刚弹劾过吴文成王,还领命将小冯翊王的养父鞭了尸,这么深的仇恨,自己怎么弄忘了呢!
不过问题不算大,要办成一件事,总得是双赢的局面,单单只是一方受益,人家凭什么要帮你?
自己是女流之辈,说些家常的琐事尚可以,若是抬升到朝政大局,就不能胡乱置喙了,遂退了一步道:我今日这番话,确实冒昧得很,我们深居内宅,一点浅见,让大王见笑了。这样,若大王得空,我让家主设一酒局,再与大王深谈,大王以为如何?▓()”
她眼巴巴地等着对方首肯,见那年轻王爵终于点头应下了,顿时松了口气。没想到今日一行,居然还有这样的收获,平时正愁攀不上小冯翊王这条线,毕竟圣上不查中都侯,谁也对他无从下手。现在好时机出现了,只要众人联手,就能将神钺拉下马。中都侯一垮,海贵嫔就没有了指望,再也别想让他的外甥当太子了。即便自家的爵位拿不回来,看他们庶出的一派吃瘪落魄,她就高兴。
这里说妥了,太夫人的针灸也做完了,少监娘子搀扶婆母起身,再三向神域和南弦道了谢,这才告辞出门。
神域对插着袖子,望着那对隐入风雪里的婆媳,慢慢眯起了眼。
南弦收起针包,随口道:“今日你非要来我家吃饭,就是为了创造时机,遇见海家婆媳吧?”
又被看出来了吗?他发现好像很多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便讪讪摸了摸鼻子,“主要还是为向你致歉,遇见海家人,不过是意外之喜罢了。”
那厢允慈听说小冯翊王来了,立刻欢天喜地来迎接,进门笑着说:“阿兄今日有口福,我们买了驴肉,正做暖寒花酿驴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