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这条长廊中,众人的脚步声,叠加那逐渐及远的回音,令气氛越冰冷。随行的石型复制人也是一言不,仿佛被夺去了心智。
“从这一层开始,只有极少数人,拥有保存见闻记忆的权力,小石的认知已经被锁定,待上去以后,她们就会自动忘记这里的一切。”
王洛问道:“那我呢?”
鹿芷瑶边走边笑:“新型复制人王洛一号,自然也要忘记一切,至少我是这么说服那些仿虎尊战甲的。不过手续毕竟走得仓促了些,事后免不了会被老头子们拿捏破绽,找我麻烦……正好,我也懒得和他们在议会拉扯,找机会引出来一网打尽,能让我至少轻松两年。”
语态轻松的笑谈,却越难以遮掩鹿芷瑶内心的动摇,而就在她的心跳声,已经变得越清晰的时候,漫长的走廊终于来到尽头。
前方又是一道厚重的闸门,闸门开启的很慢,仿佛是在给来人留下最后的反悔时间。
但鹿芷瑶终于长出口气,平复下了心情,在闸门还没完全开启的时候,就侧身闪入其中。
王洛紧皱眉头,迈步跟上。
却见门后竟是一座风景宜人,阳光和煦的草丘,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立在草丘正中,遮住了来自头顶不知处的日光。树盖摇摆间,树下一座石碑树影斑驳,仿佛千万个神秘的文字在浮动。
然而定睛细看,那座石碑上从来没有任何字,洁白光净,不染丝毫尘埃。只是,在见到它的刹那王洛就如遭雷击,脑海中涌现出无数难以言喻,如浊浪惊涛一般的情绪。
鹿芷瑶带着轻柔的微笑,缓步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石碑。
“你想要的第一个真相就在眼前,这里,就是一位离乡千年的旅者最终的归宿。”
王洛张了张嘴,却现自己说不出半个字。
“不必这么紧张,我还活着,而且大概还能活蹦乱跳两百年……只是,即便如此,每次看到自己的埋骨地,依然会感到很不舒服。”
王洛缓缓走到石碑前,看着碑上的树影,现自己就连心中的声音也熄灭了。
只听鹿芷瑶说道:“我这一生恣意无悔,哪怕经历痛苦的挫折失败,我也总能昂向前,告诉自己赢到最后自然能笑到最后……但是,这样的人生,却回答不了一个问题:最后之后,又该怎么办?千年的旅途,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王洛,我已经死了,死因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寿元大限,我虽然在旧仙历时代有幸飞升,以仙灵洗髓,但毕竟时日太短,定荒之战后修为跌落凡间境界更是自毁仙基,大大折损了寿元。所以,坚持到小鹿儿接班,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呵,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我虽然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但其实我从来不以修为见长啊。当年师父从罅隙旁将我捡回去时,几位师叔还对我多有嫌弃来着。后来我穷尽心思,走遍捷径,总算是有了一身对得起席之名的修为,但在灵山漫漫历史长河中,也算不得多么出奇……先天不足,这是我用了一生去克服的缺陷,但克服的缺陷,并不等于不存在。小王洛,老宋当初将你交给我,其实也是希望我能借你的天生道体,圆自己的修行梦。”
王洛声音涩然,回应道:“可惜,这个梦注定没法圆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仙界了。”
鹿芷瑶说道:“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天劫降临前,培养天生道体的过程还是很开心的,这就够了。至于天劫以后,天道更是经我之手化为仙盟的律法,论及开天立道,赤诚仙祖也不如我。所以,不必为我遗憾,只不过是再精彩的旅途也会迎来终点罢了。”
王洛沉默着点了头。
“再所以,回应你最初的问题,我不会回去了,因为那已经不是我的归处了。如今的我,不过是存在于幻境中的传说,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影。当然,即便如此,若我真的想要通过洛书向外施加影响,办法总是有的。就如我归隐之后,还是能和小鹿儿对话,甚至只要花费一些代价,我还可以短暂地人前显圣。但是,那并不是我该做的事。死去的人,就该认认真真地死去。而幻境中的传说,也应该仅仅局限为传说。当年罅隙洞开,让我获得了九州大陆上千年的人生,而现在,我该认真过好我自己的人生了。”
王洛很少听到鹿芷瑶用如此认真的语调说话,因此,他也唯有调整好心绪后,用加倍的认真做出回应。
“我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所以,你不要想着追逐我的背影了,因为属于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或者说,真要追逐背影,就学我学到底,将你这漫长人生尽情度过到最后一刻,再来找我吧。以虚实两界的关系来说,时间轴从来不会严格对应,所以或许当你历经千年、万年的旅途,终于也回到洛书世界时,我才刚刚带着一身脏衣服从基地回到家里过周末,然后被亲妈数落,被亲爹催婚。”
王洛闻言不由失笑,笑过后,他又问道:“对了,这棵树有什么特殊的意象吗?”
鹿芷瑶抬头看了眼那摇曳的树冠,反问道:“你猜呢?”
王洛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紧皱起眉头,低声道:“天尊?”
“哈哈,果然不愧是你,一猜就中。没错,这棵树就是太虚天尊在十八号主世界的本体,也是洛书世界的内核所在。整个洛书基地都是围绕太虚树建立的,也是通过这棵树的枝叶,我们才能方便快捷地去影响其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