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所在意的并不是臣女甘不甘心,也并不是为臣女考虑,公主只是透过臣女看到了自己罢了。”
“你……你瞎说。”穗禾此刻真心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双手不由得紧紧抓住衣裙,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微微抖动起来。
“公主作为皇室公主,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大楚也不是没有公主和亲的先例,算起来上一个和亲的公主还是公主的大姐姐呢。近几年北方边境多战乱,朝中应该有不少议和的声音吧?”
杜若鹄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此刻脸色白的吓人。但杜若鹄从来不是什么心地良善的,继续往对方身上扎着刀子:
“皇上只有两个女儿,都还小,算起来也就你这位先皇最小的公主年龄适合,过两年及笄若是北方的战事还没定下,说不定公主就要远嫁他过了。”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穗禾此刻疯了一般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见杜若鹄嘴里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可杜若鹄冷静的声音还是顺着手指的缝隙钻进她的耳朵里。
“公主,我们谁又真的能自己做选择呢?”
杜若鹄有些怜悯的看着穗和,作为在宫中风雨飘摇的孤女,穗和的确是没有什么选择自己前路的原地。
穗和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杜若鹄,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披着的遮羞布被人撕去了,一直以来自己可以伪装的高贵、可以撑起来的架子,就在眼前女孩不带感情的话语下全部暴露出来。
“杜若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别人看不懂的事情就你看懂了,别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你想明白了。你是不是现在很骄傲?”穗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怨恨杜若鹄,她凭什么俯视着自己,她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见被戳穿心思的穗和开始有些疯癫的样子,变的歇斯底里起来,杜若鹄觉得还是眼前这样的毫不伪装不端着架子的穗和比较可爱。她也不说话,就任由穗和发泄。
“你是镇国侯的掌上明珠,你有父亲兄长的疼爱,你有祖母的庇佑又如何?在皇权之下你们镇国侯府还不是什么也不是。”穗和低声向着杜若鹄咆哮,她觉得自己此刻真是可笑,都到了这种撕破脸的时刻,也不能大喊大叫起来,只因为这是在宫中,她怕有人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穗和突然想到自己五岁那年的宫宴,自己没有机会去参加,但是又想去看热闹,便偷偷跑出了冷宫想去偷偷瞧一眼,却不小心在御花园迷路了。
年幼的穗和害怕自己被人发现,便躲在一个假山后面,然后就看见镇国侯府余老夫人和杜若鹄的母亲带着杜若鹄在御花园闲逛,柳氏陪在余老夫人旁边搀扶着老夫人,比自己还小半岁的杜若鹄在前面跑着。。
小小的女孩小脸肉嘟嘟的,白净可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夹袄,在百花丛中奔来跑去像个年华娃娃一样喜庆。余老夫人和柳夫人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眉眼里都是宠溺的笑。。
那一瞬间穗和好羡慕啊,穗和在想这个小女孩可真幸福啊,她那么白净那么圆润,她可以放肆的在人前奔跑。躲在假山后面的穗和从来往宫女的嘴里知道,那个小女孩是镇国侯的小女儿,名唤若鹄,她听见杜若鹄的祖母和母亲轻柔的唤她因囡。"
穗和那一刻突然就没有什么看热闹的心思了,她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冷宫,当天夜里就发了烧,整夜整夜的做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杜若鹄,在祖母和母亲的关爱下长大,父兄也都宠她的紧,她是整个京城最明媚的女郎。
等穗和醒来已经是三日以后了,自己在花园中看见了谁成为了自己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那时候就知道杜若鹄了。只是后来那个宴会不久,柳夫人就生了重病,最终不治身亡。"
穗和不由得又想起来那个小女孩,想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没了母亲之后就被人厌弃。转瞬一想,不会的,杜若鹄还有其他爱她的亲人。”
其实穗和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嫉妒杜若鹄的。穗和也知道这种嫉妒不讲道理没有来由,可能那一日她没有遇到杜若鹄、遇到了别人,她也会如此嫉妒别人,可偏偏自己那日就是见到了杜若鹄,可能这也是一种孽缘吧。
想到这些,穗和突然认真的看着杜若鹄开口询问道:“杜若鹄,你母亲去后,你过得好么?”
眼见着穗和刚才神色百转千回,现在又突然问出这么无厘头的一个问题,杜若鹄不知道这公主是不是被自己刺激的脑子出现问题了,但还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如果自己是原主,可能自己会回答“不好”,因为没有了母亲,这世界上就没有了一个能够容纳自己倾诉的港湾,母亲的爱和祖母父兄的爱是不同的。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就像是一根浮萍,从此没有了心灵上的依靠。
可是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还是想公正的回答这个问题:“过得还好。祖母一把年纪了却一直在为我思考谋划,父兄胸有丘壑却也从不会忽视我,他们从不因我没有母亲而可怜爱,而是让我明白我是一个拥有健全情感的人,我能得到平等的爱。”。
杜若鹄前世也是没有母亲的,她最害怕和别人提起来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原本还大咧咧聊天的对方突然面露同情语带惋惜的说抱歉。
可是这又有什么抱歉的呢?自己母亲的去世又不是因为对方。而且没有母亲这件事,是需要别人去可怜的么?
杜若鹄一直就觉得,这种将你放在弱势群体的不平等看待,这种觉得你可怜的心里可怜,才是真正的不平等,是戳在别人心里的一把刀,尤其是亲人每次看自己怜悯的眼神,更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