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六年多没说过话了。在她的办公室里,如此好整以暇、面对面坐着。
陆居安穿着亚麻色的休闲西装,像是刚从医院赶来。与她安排董事暂时因身体不适离开一段时间,以及theone后续运转的事情。
杨仟仟忽然晕倒,罗蘅几乎也是在第一时间接到钟顾问的消息。
他掌握theone的运转信息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罗蘅已经猜想到了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内部运营消息。陆居安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他掌握杨仟仟的一举一动,罗蘅一点都不奇怪。
他对财务运营方便委婉地提出几点建议后,罗蘅不可置否地点头说,“谢谢,我知道了。”知道是一方面,做不做又是一方面。在公司发展上,陆居安得心态老城,比她还要稳一点,而罗蘅喜欢冒险。
陆居安又说,“银行债务方面,我已替杨仟仟完全偿还。”
罗蘅挑挑眉,“这样,谢谢,我司也不用再为这四千多万劳神了。”
杨仟仟还欠着银行四千多万,陆居安公司目前在投资研发5g,烧钱,一下子能拿出4000多万绝非易事。
罗蘅谈了这么多次恋,当然知道男人表面上对女人多大方,给女人花了多少钱,他们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嘴上要面子不说,心里门儿清。在杨仟仟昏迷的时候再拿出来,不是献殷勤,而是在雪中送炭。
罗蘅以为他这辈子再次见到他都会心跳加速,要克制自己的紧张结巴语无伦次,其实再次见到,内心基本没有波澜,他虽是她藏得最深的人,聊了一会之后,便会发觉的只是当时的他,当时他的音容他的脾气,而不是现在坐在对面的男人。
人都是会变的,身体组织中每一个细胞的消亡,只有神经细胞与寿命共存,那些刻骨铭心的还会记得,只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消逝了它原本的颜色。
大概是后来经历的太多,原来你认为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东西,再拿出来便没有那么痛了,此刻她坦然地面对着他。
他的一些习惯还没变,跟你说话时候,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陆居安就这么着她的眼,继续说,“不确定她什么时候醒来,公司这边还需你多费心,主要是研究室那边需要你通知一下,她的身体情况没有变坏。”
但是也没有变好,杨仟仟已经昏迷了三天时间,目前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嗯,”罗蘅略略颔首,“我晚上去她。”
罗蘅忽然有些后悔,怎么不早点见他呢,才发现她自己所谓的“深”只是她龟缩在自己壳里的借口,见到他,才终于确认,已经放下了。
多年来放不下的种种,都终将在某刻释怀。会对自己说,“哦,其实也不过如此。”
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事情,陆居安起身,“先走了。”
“嗯。”罗蘅也跟着起身。秘进来给他开门,送他出去。
陆居安在电梯的时候,忽然想去杨仟仟工作的地方,问秘方便不方便,秘说可以啊,她以为陆居安要带什么东西回家。
她的办公室,一半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一半是她的办公区,她办公的地方掩映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和家里一样,她怕晒黑。
陆居安走到她宽大的茶色办公桌边,好奇地拿起一个相框,相框里夹的是他和陆星昀带着小猪头套的照片。与她身上气息相似的花香和青草的氛围中,他整个人好似被她温柔地抱在怀中。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她不醒来,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会将他击垮。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做,每一天都在克制情绪,嘴贱地逗她,拆她的台,如果她明天能醒来,如果她明天能醒来。
秘在门外不好意思叫他,她能感觉到一直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蔓延着无尽的悲伤。
震动的手机唤回陆居安得思绪,是林秘,她语气藏不住地高兴,“杨女士醒过来了。”
杨仟仟终于在昏迷的第四天,醒了过来。
不像上次,陆居安是下班后才过去的,他立刻赶去医院,电梯数字终于递增到24楼。
杨仟仟手上插着盐水的针管,正把陆星昀紧紧抱在怀中,她承诺道,“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下巴搁在陆星昀的肩上,抬眸望向门口的他,缓缓地笑了,她穿着淡蓝色的病服,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还有些许色泽。
沙哑的嗓音中有几分轻快,“居安,我回来了。”从我的世界。
好像她只是出了一趟短期远门,陆居安有些生气,想质问她知不知道他多着急。
他走过去,陆星昀难得懂事一次,说,“我先出去。”
杨仟仟着他这几天新生的胡茬,“你生什么气呢”
陆居安没有回答,走到她病床旁,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低头轻地亲吻她的发顶。
杨仟仟侧脸埋在他胸膛中,他身上尼古丁的味道钻入鼻腔,差不多戒了烟的他,最近抽了很多烟吧,真实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她在他怀中抬起头,眼前的他与昏迷前他惊恐的样子重合。
“别生气了,是我的不好,以后不会再晕倒了。”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道歉,他觉得那点气来的可笑,心在她身上绑着,一会闷在四闭的黑房子里,一会有置于花间里,开心生气难过失落与否,她怎会知道。
杨仟仟这次没有急着回家,听从医嘱,住院观察一周。
她选择穿回来的重要契机是,她所在的原本世界里,医院打电话通知她,她的一项细胞监测出了错误,让她重新回去检查确诊。
确诊后,患癌,是以当今医疗水平,无法治愈的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