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陈小曼看着钱维嘉,问:“维嘉姐,我可以说句实话吗?这话可能会有点冒昧。”
钱维嘉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不就是为了说实话,才坐到这里的吗。”
陈小曼点点头,她说:“我觉得维甄姐这么做,有点自私。”
钱维嘉的眉毛跳了一下,带着疑惑看向陈小曼,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陈小曼说:“如果她是一个人,她怎么选择都没有问题,但她有童童,童童还是个高一的学生,她是母亲。难道维甄姐就没想到,她的选择,会给童童带来什么,她考虑过童童的感受,经过童童的同意了吗?”
钱维嘉蹙了蹙眉头,没有吱声,沉默着,她的手指顺着面前的杯垫,划过来又划过去,划着半圆。
陈小曼盯着她的手指看,心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大概说的就是钱维嘉这样的人。上天眷顾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偏心眼,给了她这么张柔美的脸还不够,还要给她这么完美的肌肤和手,陈小曼哪怕是个女人,看到这样柔若无骨的手,也不禁会喜欢起来。
可惜,拥有的人并不珍惜,就像一个阔佬,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挥霍,她竟然会用刀把这么完美的手腕给划破了,那是不是会出裂帛之声?陈小曼又想到钱维甄大腿内侧的那一片疤痕,不也一样吗?
随着对钱维甄了解的越多,陈小曼就觉得自己离那个钱维甄a越远,那个小马和阚总李主任,贾叔叔和魏阿姨嘴里的钱维甄,专案组认定的,比白纸还要干净的钱维甄,变得越来越陌生,那个钱维甄,是可以进入领导的悼词,可以上报纸的。
陈小曼觉得自己离另外一个钱维甄,那个钱维甄b更近,钱维甄b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她,让她止不住自己的脚步要去探寻,探寻究竟是因为什么,会让她决定,像一只鸟那样飞离阳台。
陈小曼甚至很想知道,在她纵身一跃的刹那,她眼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提前来临的一片漆黑,还是五彩斑斓地旋转着,让人晕眩?这曾经是陈小曼很想体验,又一直没能够体验的。
陈小曼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离开殡仪馆化妆间的时候,要是没有化妆师在,她觉得自己会俯下身去,抱着钱维甄,轻轻地,耳语一般地和她说,再见了,维甄姐,陈小曼觉得,自己顷刻间就会热泪盈眶。
钱维嘉的手指,还是滑着舞步一般,轻盈地沿着杯垫的边沿走,过了一会,钱维嘉叹了口气,轻声说:
“我不知道,小曼,我真的不知道。但你想过没有,要是我姐觉得,这样对童童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陈小曼问:“为什么维甄姐,会觉得这对童童来说,是更好的结果?”
钱维嘉又一次地滑了开去,她没有吱声,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钱维嘉给陈小曼一个感觉,那就是什么事情,只要她不想说的时候,你问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她都会闪躲开,脚步轻盈。只有当她自己想对你敞开心扉的时候,才会汩汩不绝地说。
这也是陈小曼觉得自己注定,还会和钱维嘉见第二次第三次面的原因,直到她完全对自己不设防,或者说,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有了倾诉的欲望。
陈小曼想到自己在殡仪馆看到的那一幕,童童扭扭身子,把他父亲李孟源搭在他后背的手,甩落掉了。
陈小曼问:“维嘉姐,你和童童的感情好吗?”
“当然好,我当阿姨,还是合格的。”钱维嘉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维嘉姐,我也感觉得出来,童童和你的关系应该很好。那为什么,你姐去世之后,你没有把童童接过去,和你一起生活,而是让他去和他根本就不怎么熟悉的父亲生活在一起?我想,童童也更想和你在一起吧。”
听了陈小曼这话,钱维嘉的脸色凝重起来,侧过头,呆呆地想着,目光停留在外面的李子树上,身后的长垂下来,遮去了她的半边脸。
过了好久,她又叹了口气,头轻轻地甩动着,把头甩到后面,同时习惯性地用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她转过头看着陈小曼,陈小曼看到她的眼眶红了。
“我想过这个问题,小曼,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姐的就是这个。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童童更想和我在一起,不过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为什么?”陈小曼问。
“我的生活很不稳定,一直都在闹离婚。”钱维嘉凄然一笑,“我这么个状况,你觉得童童和我在一起,对他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