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搅,洒了。”周开阳倾身,从她手中夺去勺子。
纪荷晃了晃手腕,突然崩溃,泪珠断线一般洒进咖啡杯,“开阳,你一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知道”周开阳痛心,从椅内起身,隔着桌面,握住她手。
纪荷整个身体在发抖,笑意仍在,“从前他是死人,我为他行尸走肉一万年你都不会介意,你觉得自己能融化我、包容我,和我在一起你就满足,现在不可以了”
笑转成彻底的哭。
没有声音,只是眼泪决堤,“他活着,你就会受不了,我为这样一个男人所做过的点点滴滴,每一份都成插在你心头的刺。现在不爆发,早晚爆发,为避免麻烦,你早先离开我。”
“不”周开阳离开席位,到她面前,捧住她两只手,从下她垂着的潸然泪下脸庞,哑声,“纪荷我可以等你走出来,我可以,而且你们离婚了”
说了半天,他不明白、固执,纪荷恼了,她抬眸,老毛病又犯了不清人,但是将手从他桎梏里抽出,仍旧朝他展示纹身。
“我就是这样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跟你强调,我是这样的人”她举着手腕,彻底崩溃,仰头痛彻心扉,痛到唇瓣发抖,很长说不出完整的话。
灯光暖亮。
她脸上全是泪水。
周开阳过来抱她,让她泪水在他衣料上擦,可怎么也擦不干。
“开阳”纪荷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他是死人时,是活人也此生没你的位置,你一开始就知道”
“那为什么要离婚”
“我累了我为这段感情耗尽了自己”纪荷闭眼,“我干爸说,对待一段感情得循序渐进,一开始就倾尽所有,要么伤对方,要么毁自己我现在毁了自己”
她多想哭啊。
在早上家中的院里,在晚上的那个小停车场里,抱着那个男人哭。
不过多么不切实际,她现在状态游离,连都不敢,她怕了,太害怕了
“我好难熬好难熬”仿佛救命稻草,周开阳的怀抱给了她温暖,纪荷内疚又不舍,哭着笑,“怎么办呢你我这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江倾活着。
她的情绪还是这样。
是男人都会受不了。
周开阳不例外。
纪荷一开始就透了,由着他,给他一个机会,对他而言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觉得是负担,乐在其中。
纪荷没想到自己的残躯还能给一个男人这样的快乐。
她感到不解,又挺理解。
不解是因为身心俱疲,除了在快要到来的江倾“四周年祭文”上,写上我夫英魂浩荡其他的一概不关心。
理解是因为自己在飞蛾扑火,别人应该也会扑吧。
就扑着吧。他会受不了而离开的。
现在江倾回来,这样的离开提前了而已。
这样的提前对周开阳造成冲击,他不甘心,一直擦着她的泪。
纪荷又不清了,耳鸣也发作,兜兜转转许久,周开阳的痛吼声才撕进她耳膜。
“那你告诉他啊你为他差点没命,你为他拖垮了身体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江倾造的孽”
纪荷头很痛,眼睛红肿到只剩两条缝。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爆发了,实际上她常常这样爆发,在夜深人静一双稚子睡着的时候,写着写着字,突然墨晕开,毁了一张又一张宣纸。
可能这样,她习惯了独自爆发,面对外人、或者江倾,她只觉得自己特别想安静。
她可以隔着一层消音的某种界面,江倾归来的样子。
多了,就会觉得不真实。
周开阳说江倾造孽,她否认,十三年前,江倾也为她这样疯狂过,他的时间更久,他为此做了警察,所以现在,算还他的。
“男儿志在四方,不阻他的路。”这话发自真心,纪荷是真实冷静下才做出的离婚决定,她没有生病也没有胡作非为,自己受了多少罪,也跟江倾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