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演和一众门客推杯换盏,几碗寡酒下肚倒也喝的尽兴。
所谈论的自然是近日刘玄家中所遭遇之事。有人替刘玄惋惜,年纪轻轻怎就时运不济,死于非命;也有人骂那游徼等众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早晚要遭报应。
而刘演红着一张脸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平生之志,说起他的老祖宗刘邦。
一众人热闹哄哄,继而又讲起那飞鹰走狗。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尽兴。
其中有位食客,倒是识得几个字的。瞧见石桌上放着几卷书简,起初并没在意,等无意瞥见上面的字迹后才知道是地契。
他心中疑惑,恩主无事将地契拿出来作甚,便开口道:“伯升,快将地契收好,莫要遗失了!”
刘演方才和刘嘉为卖地之事作难,正巧食客寻他饮酒,地契便随手放在石桌上。几位食客都是相熟的贴心人,用不着避讳,也没做理会。
等有人相问,刘演不做隐瞒借着酒兴开口道:“这几卷地契不是那张氏托付与我,将田产鬻卖了,换得铜钱赎买刘潭性命。”
“我与刘玄乃是同宗兄弟,张氏新寡,孤儿寡母岂有不相帮之理。只是新朝以来,往日与刘氏交好的豪右大家,如今都避如蛇蝎,少有往来。更有甚者助纣为虐,伙同郡县官吏欺凌我等。”
“我与孝孙思来想去,急切间这几顷田地倒不好出脱,也怕价值上有所差池,负了张氏所托,所以在此犯难!”
刘演说罢,门客中有人说他义字当先,真乃大丈夫的!
也有人说张氏通晓事理,为女中之豪杰。
乱哄哄,都只挑些奉承话说来。
倒是那识字的门客低头沉思片刻,等众人把腹中奉承语搜罗倾倒干净,便开口道:“小人想起一桩事,或可解恩主心中烦恼。”
刘演与刘嘉闻言眼中具是一亮,开口道:“义方,有话快快说来,若能出脱了这几顷田地,兄弟感激不尽。”
“伯升言重了。”原来这位食客名叫宗广,宗义方,只见他开口道:“小人原本是唐子乡人,少年时与乡里争意气高下,失手打伤啬夫亲眷,恐引来祸事逃往他处。辗转容恩主收留,才得安身所在。”
“小人幼年曾读过诗书,父母亡后无人拘束,与一位族兄厮混度日。白水乡离唐子乡不远,我闲时曾回去打探消息,族兄自我逃亡后便也收起旧日模样,聚拢了些钱财往河北之地做起买卖。”
“他有些运程,几年间致产巨万。曾召我一同打理买卖,奈何我志不在此,又得恩主垂青不忍离去。如今河北地界多有青州、兖州饥民流窜,结伙成盗,不似往日那般太平。”
“我那族兄往来河北曾遇过几次劫盗,具是那等悍不畏死的亡命,害了数位兄弟性命。族兄攒下这巨万家业也是够了。便收起心思想置办些田产安稳度日。”
“但又因与那啬夫有些龃龉,他曾送来书信,有它处出卖田产的豪右大家,替他留意,买的些来以作安身立命之本。”
宗广说罢,只见刘演一巴掌拍在刘嘉大腿上,叫了一声“好”。开口道:“真乃暗室逢灯也!既然义方族兄有购田之意,刘圣公地契所属也都为上等良田,你可写封书信替我多多致意,尽快将田地交割,好解救族叔脱离危困。”
而坐在一旁的刘嘉揉了揉大腿,也开口道:“义方且先饮酒,我去拿了笔墨竹简替你执笔,写封家书,遣人送去唐子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