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我听医师说,这位姥姥性情古怪,医术虽然高明但通常只治一半,给人从死神那拉回半截身子,把命吊住就算了事,怎么偏偏对你这么好?”封花问。
“兴许是因为太巫身?”
苏真想不到别的解释。
跳过溪水间的石头,两个人偶一样的童子正在等待。
回去的路上,雾气正浓。
走着走着,苏真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喊某个名字,循声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瞎眼的妇人在地上爬行,手不断摸索着什么。
在她面前不远处,一个男孩直挺挺地固定在木头架子上,上半身还有血肉,下半身已变成了蚕茧一样臃肿的东西,泡在滚烫的沸水里。
年轻的裁缝正有条不紊地将丝条从他身上抽出,绕在一截木筒子上。
小男孩努力对爬向他的母亲伸出手手臂,大喊:“娘,你别急,我还没变成料子呢,你摸摸看,我的手是软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母亲抓着他的手,疯疯癫癫地摸索着,说:“那快点,跟我回屋,你妹在屋子里找你呢,别在外面乱走了,啊。”
“娘,屋子里闷,我想吹吹风。”
男孩说着说着,眼泪淌落下来。
裁缝面不改色地将卷好的丝筒放在一旁,收拾丝鞘,取出新的筒子。
雾水从山上流淌下来,淹没了村寨聚落,人们的哭声藏进了雾里,在经年累月的流动中,渐渐模糊难寻。
苏真再看这身裁剪得体的衣裳,心中不免涌起恶寒。
风从雾中吹来,带起的褶皱血肉般鲜活地蠕动着,似要和他融为一体。
回到堆满干草的木屋里。
苏真盘膝而坐,继续按照封花教他的法门修炼。
流动的气化作法力,在他绛宫中积攒,化作玄妙的团状,它像个核心的发动装置,一切能源由它而始,风雷电火因它而生。
吐纳的感觉无比奇妙。
苏真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盈,这是无所依凭的轻盈,上面留不住七情六欲,更遑论浊重的血肉与骨骼。
冥冥茫茫中,他凝缩成灵明的一点,以最纯粹的知觉体悟着世界表象下的本原,这种感觉让人上瘾,佛说的贪禅似乎正是如此。
结束了这一轮的修炼后,苏真才发现,封花一直冷冷地盯着他。
封花说:“我天赋已是不俗,可练到你这个地步,花了足足三个月,而你达成这一切,却只在朝夕之间,余月,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早已修炼到过不俗的境界,只是失去了法力和记忆,不得不重来一遍。”
封花的判断敏锐得像把刀子,直切要害,苏真同样好奇余月过去的身份,便顺着封花的话问道:
“失去法力与记忆从头来过……世上这样的事吗?”
“听过这样的传闻,但从不曾见过。”封花说。
();() “是吗……”苏真喃喃自语。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封花追问。
苏真点点头,说:“我觉得我忘了很多事。”
封花沉默片刻,说:“修行是万物的钥匙,如果你真有尘封的记忆,或许修行会将它们唤醒,可惜,你的时间实在太少,再努力恐怕也是徒劳,你真的要继续吗?”
“除了修行,我无事可做。”苏真说。
如果不够强大,即便机缘送到面前,他也没能力把握住。
“也对。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再练法术了,首先,我并不擅长法术,无法教你更多,其次,施展法术需要浑厚的法力,最快也要一年半载才能真正入门。而且,法术极吃准头,譬如你凝聚出炽热的火球,砸不到人也是白费。”封花说。
“那我该学什么?武功?”苏真问。
“武功的确是我擅长的东西,可惜,它同样不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