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云梦宫的路上,阿箬不止一次的问起聆璇,真到了那里他要做什么。
聆璇掰着指头用风轻云淡的口吻告诉她,当然是拆了云梦宫、弄死绿卮、找出风九烟、弄死风九烟。
“你确定你做得到”阿箬战战兢兢的问,同时牢牢的抓紧聆璇的衣襟,防止他一个不恼羞成怒,将她从万丈高的云端扔下去。
聆璇沉默了。
接下来两人一块急速的下坠,就好像他是被戳中了心事要带着阿箬同归于尽似的。
当然,活了近万年的聆璇上人不至于肚量如此之浅,忽然从空中下来,是因为
“我眼珠子又掉了。”
这话听起来很惊悚,实际上也的确很惊悚。
阿箬在他的怀里抬头,果然见这家伙的眼眶部位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黑洞,偏生此人还一脸迷茫无辜,衬得这张脸更加诡异可怖。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帮你找。”阿箬抬手挡在了她和聆璇之间,“但是麻烦你能不能用一下幻术好歹像从前一样变出一双假眼睛出来,谢谢。”
阿箬在定飖湖底将他的眼睛还给了聆璇,然而,归还失败。
与玉雕本体分离了七千年的眼珠子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阿箬将其叩进聆璇眼眶,但它根本就没有办法和本体玉雕重新合为一体。聆璇带着它行走四方,结果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自己滚出来,像是不待见聆璇,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身边逃离。鉴于它之前认了阿箬为主,所以每当它逃走的时候,也就只有阿箬能够找到它,否则它能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藏到地老天荒,哪怕聆璇因为失明而踩坑里摔死它也不会管。
这也是为什么阿箬觉得他打不过绿卮夫人也打不过风九烟的原因。在譬如闻雨来之类的外人眼中,聆璇是取回了自己的眼睛,恢复了当年的实力,但只有阿箬和他本人清楚,经过樾姑城那一战后,他其实更弱了。消耗的灵力还未恢复,就不得不为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而东奔西走,眼珠非但不会将灵力分一部分给他,还会时不时就从他这里溜走。
“我在想,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好了。”阿箬拨开草丛与灌木,试图找寻某颗亮晶晶的白玉珠,“我认为你现在最好还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到什么时候身体恢复了,再去找你那些昔日的仇人、旧日的冤家比较好诶,你别不服气啊,你不是连闻雨来都没杀掉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背着我去找闻雨来算账,觉得不能放过那个奸商,可是最终也没能遂愿。”
聆璇才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望春汐的血,可按照他从前的洁癖性格,是不可能容忍敌人的血溅到他自己衣裳的。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解释他没办法像从前杀死定飖湖底蛇妖、浮柔岛上阴瘴那样轻轻松松就将敌人给碾碎了,对阵闻雨来兄妹的时候他不得不与他们近身作战。
并且即便近身作战了,这对兄妹也还是没死。
聆璇坐在路边草垛,“睁”着空洞的一双眼,一会施术给自己变一双绿眼珠、一会给自己变一双红的,但不管怎么变,幻术化出的眼睛终究是没有神采的当然,眼底也没有瞳仁。
“不是我打不死他们,是我有意放过了他们。”他一本正经的向阿箬解释,“使折扇的小子是个奸商没错,如果不是他将绿卮找到邪术的消息告诉了风九烟,咱们也就不必折腾这么一遭。可是他倒也是个有用的家伙,虽然讨人厌,但我打着打着也不是很想让他死了。还有就是,那个叫望春汐的女孩,实力强得诡异,我要是认真起来倒也不是杀不了她,可我们当时是在海市,不是你说在海市里我们要低调行事的么还将我打扮成了一个浮柔剑宗外门弟子的样子,我一个外门弟子,哪有能耐使出那些惊天动地的法术来对付她。”
“是是是,您怎么说都有理”阿箬专心寻找着眼珠的下落。如果她是有灵力的修士,想要找寻某件认了她为主的法器那很简单,只要她调动神识搜寻四周就好。可问题是阿箬是个凡人,因此她只能老老实实靠着直觉寻找。反正冥冥之中的指引会让她很快见到聆璇那颗不安分的眼珠子的。
“我不是在找借口,我是在认真解释,你也认真听好不好。”聆璇有时候像个小孩,在一些琐屑事情上格外较真“还有,我不会躲起来的,你别劝我,劝我我也不会听。”
“不想躲起来,是因为担心你再度沉睡的期间,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会趁机惹是生非么”阿箬一面继续找,一面回复聆璇,“也是,要是你过个几百年后再醒来,醒来时发现那个什么罹都被打开了,群魔都被放出来了,目之所见四处都是断壁残垣,的确挺吓人的。”
“还好吧,倒也不是很可怕。”聆璇却说“不过我要是为了养伤再去睡个几百年,几百年后你岂不是也死了。我可不想像风九烟、绿卮他们一样,费尽心思的去找让死人复活的法子。”
风九烟与绿卮想方设法想要复活的都是他们曾经的人,她算是他什么人呢阿箬忍不住想,心里悄悄的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