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惠珍56岁那年,在一次体检中确诊了恶性肿瘤。
肿瘤现及时,尚处于早期,暂时没有扩散迹象。
凭借当今医学技术,再加上易惠珍家里财力和人脉,治愈概率却相当高。
易惠珍却拒绝治疗,兀自选择出院。并且以‘养病’为理由,搬离萧家那座冷清清的大宅子。
回顾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行走在别人既定的轨道。
看似出身豪门,是大户人家掌上明珠,其实半点不由人。
家里早早为她定好联姻对象,说是嫁过去当豪门阔太太,实为牺牲女儿换取更稳固的利益。
新婚丈夫不爱她,每每面对她,好似并不虔诚的信徒,面对高价请来的佛像金身。
因为清楚易惠珍的价值,所以麻木地供奉。
再后来,易惠珍有了女儿萧娥。
她以为,拥有血脉羁绊,自己总该有个亲近的人。
怎料,萧娥渐渐长大,总是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悯目光,直勾勾凝视易惠珍。
萧娥太清楚,倘若易惠珍敢于反抗,就不会有自己处处受限、金玉其外、如出一辙的命运。
女儿终究比自己勇敢,也比自己决绝。
易惠珍年轻时,也想过逃离这个金丝笼。可她放不下家人,后来又有了女儿,便甘愿自己折断翅膀,终此一生被枷锁束缚。
被套上同样枷锁的萧娥,谋划了一场大戏。
她宁愿亏欠所有人,包括亲人和孩子,也要逃离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即使萧娥清楚,被她当做弃子抛下的那个小孩,从此会失去母亲,并且会被父亲迁怒。
她依然那样做了。
易惠珍搬出萧家之后,住进一座远离喧嚣的山间别墅。
在那里,她终于见到已经十岁的外孙严景臣。
过去十年,易惠珍只在严景臣刚出生时,隔着保温箱瞧了一眼。
没多久,萧娥抛夫弃子,严家跟萧家从此结下梁子,自然没有来往。
严景臣名义上归父亲严杉抚养,实际萧娥隐约听到风声,严杉在外面有情人,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在外面找找情人再正常不过。
易惠珍的丈夫与她相敬如冰,却对外面数不清多少情人柔情似水。
无论他再怎么喜欢情人,只要两家资本脉络还有连接,他断然不会让外面的情人或者私生子,取代易惠珍。
萧娥情况不同,她这一跑,儿子自然也失了势。
果然,严景臣才九岁,小学还没读完,严杉就彻底撕下伪装,风风光光把情人魏玥薇和儿子严昊轩接回家,对外宣称严昊轩才是严家正统继承人。
至于严景臣?
被当做垃圾似的,丢进严家名下一间小公寓,只有两个保姆轮流负责照顾。
易惠珍知道,自己亏欠萧娥,而萧娥亏欠了严景臣。
四舍五入,因为自己的软弱和优柔寡断,才酿成那个孩子今天的宿命。
生命最后,她想尽可能弥补自己过错。
易惠珍几经辗转,甚至不惜央求丈夫,总算把外孙户籍迁到自己名下。并且立下遗嘱,把所有遗产全部留给那个孩子。
见到那个孩子之前,易惠珍想过无数个开场白,应该怎么开口,向几乎素未蒙面的外孙介绍自己。
没想到,严景臣见到她第一眼,就乖乖叫了声‘奶奶’。
“奶奶。”
漂亮的小男孩仰起脸,一尘不染的眼眸,定定注视易惠珍,“阿姨说,你以后会陪着我,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