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巷亦坐落于城西,相较于那些横平竖直的街巷,这条平民混杂的古老水巷则显得更为破败了,大水虽退去,但那些低矮的房舍早已被泡得了白,暖阳一烘,便散出阵阵酸腐的味道。
轻影沿着河岸往前,两侧百姓正挥汗如雨,修葺房屋的敲打之声伴着叮叮咚咚的水流声在耳畔淌过。
轻影的步伐越来越缓。
据碧玉轩的掌柜所述,他再也未见过持红豆锁的女子,莫非那女子只是短暂来到了陵州,在淮水巷附近住了几日便离开了吗?
她与程家旧案也有关吗?
她与阮氏如今又藏身何处?
轻影扶了扶额,断掉的线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搅得她有些喘不上气,她牵绳的手紧了紧,茫然地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直至身后有人唤住了她。
“楚姑娘。”是一女子的声音。
轻影回过身来,便见元尔笑着朝自己迎了来:“楚姑娘,你怎会来淮水巷?”
轻影道:“来陵州这般久了,今日日头最盛,我一个外乡人难免对城中景色好奇,走着走着,就到了此处,姑娘怎的也在此?”
元尔今日着一身月白色褥裙,河边的风有些大,将她的裙摆翩翩掀起,让她看着像一朵茕茕孑立的白姜花。
元尔朝不远处的铺面指了指:“我在这附近开了一家胭脂铺,前阵子不幸被淹了,好些胭脂水粉都泡坏了,这不,我今儿带了一些新货,也好将那些坏掉的替换下来。”
轻影朝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铺面不大,名为镜花堂,门匾上绘有花藤绿纹,看着清新典雅,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几个小厮似是刚往店里搬运完货,这会子要牵马离开。
元尔道:“上回在麒麟台,姑娘对我颇为关照,我感激不尽,不如姑娘到我店里坐坐,挑几样喜爱的胭脂带走?”
轻影怔了一下。
麒麟台的那些话她只当是场面话,护元尔也只是举手之劳,她根本未放在心上。
但元尔却当了真,揽着她的胳膊便往铺子走。
左右不知去何处,加之女儿家总对胭脂铺有着天然的兴致,她便未推脱。
小店布置得十分雅致,两侧的木格货架上摆满了小小的白玉盒,揭开玲珑小盖,玫瑰膏般的鲜艳似要溢出,还带着淡淡的香甜。
轻影极少在脸上施粉黛,记忆中,最近的一回还是去谪仙居,那日她是想去与李南絮作别的,心里不自觉当成了一件大事,便盛装打扮了一番。
不过她并未涂得太浓艳,只简单描了描眉,浅浅搽了一层粉,唯一扎眼的只有鲜红的唇,后来因为饮酒,恐怕也都被自己吃净了。
愣神间,元尔从柜台里侧取了一个镶珠祥云纹木匣出来:“这个匣子有两层,八个空格,姑娘看上什么,只管往里头放。”
轻影吓得直摆手,她连插在顶的头饰都只挑简单的佩戴,哪里有功夫带着这么一匣子脂粉四处奔走,道:“不必,我只需要一盒便好。”
元尔听她如是说,也不再强求:“我知姑娘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京中两位贵人关系甚笃,想来一应用物皆是珍品,罢了,我这里倒是有一盒好胭脂,是我用山花、重绛、石榴、蜀葵花亲手调制成的,桃红色,正好配姑娘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