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西跨院,荣庆堂中。
这本是贾母所住之地,但因老太太疼爱孙儿宝玉和幼年丧母的黛玉,便也叫了他们两个一块来住。
与贾母不过隔了两间屋子罢了,平日黛玉或者宝玉屋里闹出什么动静,贾母那边竖起耳朵就全听见了。
这一日,放了学的宝玉第一时间便又来到了黛玉房间,看望自己心心念念的林妹妹。
这会儿,黛玉独自坐在窗边,手持一本《牡丹亭》,看得津津有味。
原本在屋外伺候的紫鹃见宝玉又来了,刚想喊人,宝玉却先一步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朝她做了禁声的手势。
紫鹃见此,白了宝玉一眼,但也没做声。
她自然清楚,这二年,自家小姐和这宝二爷,是玩闹惯了的。
且说宝玉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看见黛玉正专心读书,又觑见书名是【牡丹亭】,便突然出声打趣道:“好呀!竟然看这种闲书,当心我告诉三妹妹她们去。”
黛玉被悄摸进来的宝玉吓得心里直跳,听见是宝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用书捂着心口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偷摸就进来了,你要告诉她们,只管告去。”
又白了宝玉一眼道,揶揄道:“难道我看这些书,还耽误了考取功名不成,再者,你怎么知道这是闲书,看来,你也是看过了这些闲书的,那我得了空,可要告诉二舅舅。”
宝玉听了,只感觉这些话尽数在往自己要害上招呼,尤其是听到黛玉搬出了贾政,更是彻底败下阵来,忙赔笑道:“好妹妹,我这是与你玩笑哩,下次你要看这书,也记得叫上我,我与妹妹一起来看,岂不更好。”
“哼!”黛玉见他如此,别过头去,又自顾自地拿起牡丹亭看了起来。
宝玉见黛玉这会子又不太愿意搭理他,便道:“好妹妹,我这次来,是又有新鲜事要与你说哩。”
黛玉又放下书道:“怎么就跑到我这里来说了,最近不是新来了个宝姐姐,大方得体,知冷知热,昨儿你不是去了她屋里,今儿怎么就来我这里了呢?”
宝玉一听,顿时急了:“宝姐姐不过新来,所以我才去她那边瞧瞧,平日里若有了新鲜事,怕妹妹长久待屋里头闷得慌,我自是头一个跟妹妹你来说的。”
“哼,蠢材,我不过随便说说,你急个什么!”黛玉柔声道,“有什么新鲜事,还是快说吧。”
“好妹妹,还记得我前天与你看的那两诗词吗?”
“自是记得。”黛玉不解其意,因问道:“莫非是那作诗之人又出了什么新作?”
宝玉听黛玉问,顿时来了兴致,拿起黛玉的茶碗喝了一口道:“非也,而是那贾瑜干了一件轰动京城之事。”
黛玉听宝玉这么一说,也被勾起了兴趣,笑道:“轰动京城那必然是非常之事了。”
“然也,林妹妹可还记得上回尤氏大嫂子请老太太和我们过去东府赏花的事吧。”
这里的尤大嫂子,自然指的是贾珍之妻尤氏。
黛玉道:“自然是记得,可这与你所说的贾瑜何干?”
宝玉道:“妹妹莫急,且听我将后事慢慢分解”
听着宝玉卖了半天关子,迟迟不讲到正题,黛玉突然嗤的一声,拿书掩嘴笑道:“这贾府的宝二爷,怎么这会儿竟像个市井里头的说书先生。伱要再绕弯子,我可不听了。”
宝玉听了,怕真恼了黛玉,就将听来的贾瑜举狮破门这事儿,并前后因果,前前后后一齐给黛玉说了。
黛玉听完,却是只信了個大半:“我看你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去甄别真假,就直跑来与我说了,千斤重的石狮,我可不信他真能举得起来。
倒是珍大哥那边,人家父母双亡,珍大哥还占了人家的祖宅不还,属实有些过了”
“别说妹妹你不信,我起初听了,也是不信,因而下了学,特意绕道东府大门前去看过了,你猜怎么着?”
宝玉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接着说道:“那珍大哥府上的门,果然破了一个大洞,门口的一只石狮子,也真不见了。”
黛玉看宝玉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原先的怀疑去了大半,不禁出神喃喃道:“莫非这世间,真有如话本里所写的文武双全的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