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整个乌恒,却是无人警惕。
人人摆出一副“门外打架、事不关己”的模样。就连乌恒侯应召去陌阡城,众臣也只当他们州侯不过是被邀请在晴秋好日子里出一趟差、顺带看看沿途风景而已。
李钩铃:“留夷,你这次去了,只怕再难回来。”
她垂眸无奈,睫毛长长,耳边明珰荡了荡:
“你倒不如效仿古人,走之前先杀了我,把我的眼睛钉在郢都城门上,让我看看‘敌军’到时如何进来。”
……
可最后,卫留夷还是没有听劝。
备车马、启程,踏上去陌阡的迢迢之途。
“蠢货,蠢货啊……”
他走那日,李钩铃抱着膝坐在城墙之上目送他,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看不到的地方。
夕阳余晖逐渐淡去。
她一袭红衣,显得很是孤寂萧瑟。
她一直在那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坐到星河幕起,灯火辉煌。才终于垂眸站起来,回过头,身后有人等她。
洛州书记官沈策,前脚乌恒侯走,后脚他就进城来。
还是一如既往那张令人讨厌的、笑吟吟的脸:“恭喜阿铃将军,往后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了!”
李钩铃:“滚。”
她早猜到他一定会来,果然。
可猜到又有什么用?还是无法撼动注定的结局。
当晚,李钩铃回到本家寻了父母家人,拴上门、退下佣人。空空的红色灯笼之下,院内的大梧桐树下一片寂寂无声。
李氏乃是乌恒名门,更与乌恒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多年。
这份情谊,足够换到她二十年来漫长的陪伴。
尽管明知卫留夷不是良主,明知这是一条会沉的船。她依旧一度甘愿随童年旧友共进退、哪怕代价是一身才华埋没在乱世之中,永远明珠蒙尘。
然而,有些事情,终有一日会走到尽头。
同样那么多年里,也一直有无数诱惑送到她这里来。
别州的城主、州侯求才若渴,愿以重金厚禄、位高权重换她,就连东泽、甚至西凉都曾多次写信相邀,许她大好前程。
她从不为所动,到头来得来了什么?
只有一个拎不清形势、又不听劝的主公,与他身边目光短浅、钻营排挤的奸佞之臣,如今,她累了,也仁至义尽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早该分道扬镳。
烛火下,李钩铃对着父母家人震惊的目光,缓缓跪下:“爹爹,阿娘,阿铃不孝,心意已决。”
“我李氏虽是郢都是世代忠烈,但阿铃从小习武,是想征战天下、青史留名。”
“而不甘当一生一个州府之下的骠骑强军,一生为了所谓忠诚而埋没!我想轰轰烈烈、当护国大将军,雄狮百万,三军听我号令!”
君臣旧情,缘分已尽。
她不后悔曾经在乌恒的日子,但往后,想要在别处谋更远大的前程。
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
此番言论,在李家老爷夫人听来,不免过于惊世骇俗。
“阿铃、你怎么?怎么能——”
李家老爷若不是早年摔伤了腿落了病根,也不会从大将军的位置上退下来。此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气到吹胡子瞪眼,拿起拐杖就要追打这不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