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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游园今梦(第2页)

“这里主要就是用来接待一些贵客,大多时候不对外开放。姐,请坐。”

七爷金口玉言,说要全席就毫不含糊,一道道蒸、煮、烧、熘、烤,冷盘热炒、珍味海鲜依次上桌,不到半小时,一十八道菜上齐,七爷一心想同姐姐叙旧,也就没让人跟旁伺候,自己个挽起袖子给她布菜,不时起身绕桌兜圈子,兜的不亦乐乎。

云知叫他晃的头晕“多大人了,怎么吃顿饭也不消停点。”

“我这不是怕你够不着么”七爷乐呵呵坐在身旁,“味道如何不行我再叫人出去买,对街有个德胜居,里边有道海参烩猪筋跟咱们以前府上的厨子做的滋味特像,还有鹿茸蒸鹿尾,鹅炖掌羹都是一绝”

“这么多菜都没吃呢,你当喂猪呐”云知一边舀汤,一边他支着下巴傻笑,“笑什么别管你是不是混能耐了,浪费食物还是要挨打。”

“我在想,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吃饭漏嘴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变,真真是我姐啊呜。”说着皱着脸又忍不住想上来求抱抱,被云知一掌别开。

她道“你倒是变了不少,瞧你那些跟班给你拱出的派头,连姓名都改啦,够威风,我是不是也要称你一声祝老板”

“哪能啊,主要是在大上海扎根不整点唬人的排场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何况这年头,新觉罗家的人要是不改姓,那才是举步维艰啊不过我名没变,还是用阿玛给取的字,以后你还是可以叫枝兰、小兰、小七,反正我在五姐这儿,一切照旧。”

“欺负”“举步维艰”这样的词明明是顺口溜出,彷似不经意泄露了经年的煎熬。

云知低声问“我都没来得及问呢,阿玛和额娘是是怎么”

她想问是怎么去世的,但又问不出口,祝枝兰状似平常说“你也知道额娘的哮症,每回犯病太医都是拿大烟当药引的,但朝廷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太医院。民间大夫没控制好量,一不留神惹来了烟瘾,家底都给抽走大半,有次犯病的时候吧,就,没熬过去。”

他说着话,拣菜的手没个停,“之后,我就随阿玛去了天津,那会儿八旗里还有不少遗老一心想要复辟,阿玛手里有兵权,就都成群的拥了来阿玛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是卢冲那孙子带着所有兵马叛到直系军里去,阿玛一听就气得中风,送到医院没救过来。”

碗里早就盛不下满桌的菜,就好像情绪承载不了更多的悲思。云知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哽咽道“小七,快不要说了”

祝枝兰前头哭过,这会儿却在努力不让悲伤蔓延到姐姐那儿,“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说这些,不是要招你哭鼻子的,只是你问了,当然不能瞒你。”

云知抿了抿唇,没憋住,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涌出来。她索性抬起袖子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感觉到小七轻轻拍她的背,她才稍稍平复下来,开口时声音却是哑的“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拿起方巾,小心翼翼地将云知脸庞的泪擦擦干净,明明自己眼圈也是红的,脸上却还带着点笑“不值一提,反正混着混着就混出来了。”

阿玛和额娘的事是“不能瞒你”,轮到自己则变成了“不值一提”。

他曾是亲王府最无忧无虑的少年,只知戏听曲斗蛐蛐,在短短数年内经历了最亲的姐姐、父母相继而去,在新的时代生存还唯恐被冠以“前朝余孽”这样的罪名,最难的时候,该有多难她知小七不愿重提惹她心疼,当下也不刨根究底,只想着日后再慢慢了解就是。

祝枝兰见姐姐鼻涕泡又给整出来了,忍俊不禁“嗐你这哭法把我传染的,回头眼睛要是哭肿了,我谈生意还得被人笑话”

云吸了吸鼻子,“反正你戴墨镜,谁瞧得见你。”

他忙说“这叫作派”

听她笑了,他也跟着傻笑,两人心里都有太多太多话想要倾诉,可话到了嘴边,又唯恐触了对方心里那根弦。祝枝兰搜肠刮肚,问“你呢哪整来一个身体,这么黑不溜秋的”

云知气啾啾地掐了一下他的耳朵,听他连连求饶,这才放开。她说自己过的还不错,这身体的主人说林渝浦的孙女儿,只是之前在乡下呆过才晒黑的,她醒来之后就去了苏州,来到上海也没多久,吃穿用度念开销,林家的人都没亏待她。

祝枝兰听的很认真,到最后才舒了口气,“本来你穿戏服出现在济堂,还以为没受委屈就好。仔细一想,姐你挺会掐点的,要是早几年找到我,免不了要吃点苦”

“我倒希望早些碰见的是你,吃点苦也总好过一个人举目无亲的。”

祝枝兰笑嘻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一想,又向她,“不过,什么叫碰见的是我,除了我,你还碰见什么故人了”

云知本想如实说,但听小七下一句大惊小怪问“你不会去找那个姓沈的吧”

她差点被嘴里的灌汤包给烫着了。

“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他要不是新婚夜就跑没影了,你至于犯了个囊尾炎就没得医了么你没去找他千刀万剐就罢了,还去找他”急怒之下的祝枝兰瞬间恢复成了七爷的做派,一拍桌,外头几个黑衣跟班又蹿进来“七爷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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