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不知原委的人听了也不甚明白,可乔氏是日日同林涧在一处的人,深切知道他如今的处境,听了他这么几句话,眉头稍稍一皱,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
乔氏肃容道“小涧,你是说,他们在都察院里,在你身边安排了人”
林涧轻轻点了点头“各道御史里头都清理过了,没有他们的人。但在都察院里伺候的人,还有那些吏们并不好查。加之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深查。一旦深查便是打草惊蛇了,不如留着他们。毕竟清完这一拨,再来一拨新的,他们照旧能收买了去。”
乔氏追问道“那他们对你下手了”
林涧抿唇不答,半晌才望着乔氏笑了笑。
乔氏轻叹“好,事涉机密我不过问。朝中如今这个局面,你爹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你同圣上同昭王爷都有布局,他留在都中反而会坏了你们的布局,这事儿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参与,所以他早早的就躲到崇莲寺去了。你们要怎么折腾也随你们,但这西园,便得如众人所愿岿然不动远离尘世才行。”
“可是,小涧,他们既对你动手,想必昭王爷同圣上那边也不会丝毫没有动作,你们早有防备必然能应付,可不论何种方式,他们既然动手了就必要有个结果的。这结果是个什么时候,你们心里也有数吗”
“你说你是真病,可娘了解你,你这个样子,也有几分将计就计诱敌深入的意思,便是再有几分装病,你也骗不过他们太久,长此以往必对你有所损伤,你告诉娘,这瓮中捉鳖究竟是什么时候”
林涧又是一笑,他没有回答乔氏的话,反而静静笑道“娘,如今也快至月底了,往年这个时候,再有数天您便会往崇莲寺去,今岁爹提前去了崇莲寺,您为着林姑娘的事情多留了几日,如今林姑娘那边药堂医馆事情办妥,娘也知道如今朝中不太平,盯着咱们家的人太多了,爹在崇莲寺也需要娘的陪伴与照顾,不如过两日,娘便启程去崇莲寺”
即便林涧不曾正面回答乔氏的问题,但乔氏听了这话,也已心领神会了。
“这么快就要走吗”
乔氏道,“你是腊月二十二的生辰,今年不比往年。今年过生辰,你便整二十了。到了这一日,是要行冠礼的。先前我曾同你爹谈过,听他的意思,你今年的冠礼是一定要办的。这会儿至二十二也没有多少天了,你这会儿让我走了,到了那一天父母皆不在,这冠礼怎么行呢”
林涧道“这个娘不用担心。我同爹商量过了,这还有十来日才至我的生辰。娘可先去崇莲寺陪伴爹,待到了生辰前两日,我再派人去接了爹娘回来。这冠礼一应所需之物,宴请宾客家中布置我自会料理妥当,不需爹娘费一点心思。到时候接了爹娘回来,再我好好的行冠礼就是了。”
乔氏想说哪需要这么麻烦呢她也同林鸿日日有信往来,林鸿在崇莲寺挺好的,这回跟着去的人比往年多一点,照顾林鸿绰绰有余了,乔氏觉得她其实可以留到林涧冠礼之后再走不迟。
可她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林涧一直含笑望着她,那眸光闪烁的模样一就是在心里酝酿了一肚子的坏水。
乔氏顿了顿,心里的疑惑也没问出来,要说的话也咽了过去,当即改了口,同意了林涧的提议。
“你既如此安排,那娘依你便是。只不过,你冠礼是个大日子,总该请些观礼的人来。这别人你自有主张,娘只问你,林姑娘你今日请了吗”
林涧含笑点头“儿子自然是请了的。不过,我也同林姑娘说过了,那日人多,怕林姑娘不喜欢,我便请林姑娘晚些来。到时候,咱们府里也会派人去接她的。”
乔氏听到这里便笑道“你已有安排,那娘便不替你费心了。过两日天晴了,娘便启程去崇莲寺。”
林涧又与乔氏闲话半晌,外头人来报说花棚已经搭好了,乔氏出去过后放了心,便打算歇息了。
林涧从乔氏处出来,回了自己的地方了一会儿兵与公文,正觉得眼睛酸闭眼歇着轻揉额角的时候,钱英倒来了。
“少爷,岭南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回信了。”
林涧睁开眼睛“信上怎么说的”
钱英说传回来的没有信只有口信“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请少爷放心,少爷行冠礼那一日,他们能赶回来的。”
林涧问道“大哥二哥是一起回来吗”
“这倒不是,”钱英道,“大少爷在军中,假期好协调,路上启程只怕回来的也早些。二少爷便不能肯定了,只说这是少爷您的大日子,他是一定会回来的,让少爷安心静候便是了。”
林涧淡淡一笑“大哥和二哥不在一处供职,原也是不可能一道走的。虽都是岭南,但相隔也有千里。大哥回来确实容易些,只二哥还是老样子,不过也罢了,二哥叫我静等我便等着就是了。横竖这场冠礼的重点也不在这里,只要我请的那些人到了,他们能见就好。冠礼成与不成的,我也就顾不得了。”
钱英闻言,心里只觉得可惜“若非为了少爷的布局,少爷的冠礼原不至于这般委屈。只是少爷的布局成了,却可惜少爷的冠礼,少爷是遂了他们的心愿,可将来,众人想起少爷冠礼这一日,只怕这印象便大不相同了。”
林涧笑起来“这有何妨将来事成,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否则,前头那些不都白费了么这事事关重大,比我的冠礼不知紧迫多少倍,往后这些话你就别说了。这事儿原是我自己同意的,我都不觉得委屈,你也不必替我可惜。我倒觉得这般出风头,倒也挺别致的。只是这些事,具体章程都是瞒着老爷夫人的,大哥二哥也不知情,你还是要注意别走漏了风声。如今在外人眼里,我也该是病势加重了。”
钱英表示他自会谨慎处事,片刻后他又低声道“少爷请林姑娘到时来观礼,却又请她晚些来,是怕林姑娘见那一幕担心么”
林涧已拿了兵在手里,他了两行字,听见钱英这话,捏着兵的手紧了紧,半晌后才道“我是不想叫她见那一幕。就像今日在怡红院里吓唬史湘云一样,那原不是给她的。也不必给她见。”
说起史湘云,林涧倒想起他在小径上捡的那块金麒麟来。
林涧之前更衣,就将那金麒麟拿出来搁在桌子上来,这会儿见钱英正好在,便让钱英将那金麒麟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