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看着他那兴致缺缺的模样,小声嘟哝了一句“无聊”。照他这样老玩突然袭击,次数多了,庸弋肯定习惯了。庸弋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老头,看他穿着山庄里仆役的衣服,就知道他肯定没闲着,从他跟玉天凰打完架起估摸就在山庄里面埋伏下了。
“喏,给你。”张老爷子拿出个盒子给他递上。庸弋将盒子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株毒草,他是学医的,这一眼就看出来:“您哪儿弄来的紫烬?这玩意儿不是西南产的吗?”
再一想赵自来的症状,庸弋冷不丁反应过来:“师父!不会是你给人下的毒吧?”
张扬却很是不屑:“我若要下毒用得着草药?是我蛊虫不好用不成?”
“那这……”
“我从姓赵的手里偷来的。他自己不小心碰了这玩意儿昏过去,真是有够蠢钝。估摸着是想拿来害我的徒媳妇!你可当心些,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庸弋一时无语:“……想害人先把自己毒晕了,这是个什么道理。”这样说着,他却另又生出疑窦,“怪了,若是紫烬草,只要不是服用下去毒性也不至于那么厉害啊。谁对赵盟主另下了毒不成?”
“这谁直到。武林盟主这么个尿性,也不怪他人有机可乘想要害他。”
张扬将这事说明以后,指指毒草道:“所以你们还杀不杀那个龙什么的?要是还杀,这玩意儿倒是能有点用处。”
先前他们师徒二人早就通过气。玉天凰千里迢迢带着手下人过来就是取龙盛项上人头的,可现在一看似乎事情又并不会如此发展。
想着昨夜打麻将时的氛围,庸弋抱手道:“玉宫主一时半会应当不会杀龙盛。她们本来只是为了能改丹霞宫被屠戮一事,既然龙盛真心想要合作,愿意与丹霞宫相联手,那他活着远比他死了能做到的事更多。”
张扬倒是直白:“龙盛是想杀了他师父取而代之吧?不过那都是他们的事,只要姓赵的傻子不要瞎扑腾,你们若是能找到武林盟内的人相互合作倒也是不错。”
说罢这话,张扬把那盒子又抢了回来。
“如此若定下了,就催着宫主早些回去。一想到有人冒充丹霞宫抢夺火铳的事儿,我就觉得有蹊跷。你自己也旁敲侧击着催促些,她三人是丹霞宫的主心骨,要是这些时日宫内出事,只靠玉天凤那和尚怕是扛不住。”
庸弋闻言反应过来:“师父,您是要回去了?”
“不回去做什么?我娘子一个人在家估计想死我了。”
“可……”
“剩下的你们解决不就行了?既然宫主这儿也没什么事,将来丹霞宫遭屠也能避开,皆大欢喜,我还有留在这的必要吗?”张扬笑眯眯地把毒草收入囊中,拍拍徒儿的肩膀,“你也该到独挡一面的时候,何时回去复命,如何处理宫主的事,我想你自己心中自然有答案。”
其实每次发生点什么事,庸弋都会发现,他师父只会处理好前面一部分,等到事态渐渐进入尾声了,他就会选择隐遁离开。
“别人的师父巴不得手把手样样教,您倒好。这些年遇上大事就没影儿了。”庸弋说着,露出一丝苦笑,“当年京中我皇兄登基时您也是如此。一言不发,说走就走,余下诸事,便留给我来处置。”
“你平日里听我教导难道还不够?那会儿你也到该行冠礼的时候了,有自己的主意。师父干嘛还处处教着你?”
“师父,那您说,我这次之后是该回京……还是留在江湖?”
张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徒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这样的问题。
他望着庸弋的面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徒儿渐渐褪去脸上稚嫩,有时他的想法连自己都看不明朗。
思忖片刻,老爷子还是道:“我替你决定不了。这事儿你得自己想。”
是了,庸弋反应过来,他的师父从来都是如此,一概不会给他一个果断的答案。
有的长者是用自己的经验来为年轻人制定规则,可张扬不是,张老爷子只会告诉他曾发生的事,有可能会造成的结果,其他都由他自己去想。
事情在岁月长河中早已被潜移默化着改变了,年长者们要做的只是把自己脑中曾经有过的知识教授给年轻人们。除此之外,别的应该是年轻一代自行消化、补充,最终运用出来。长者们在面对现实、面对衰老,或多或少都在妥协,他们对这一切已经到了不得不接受的关头,自然会丧失了反抗的念头。
庸弋记得,当年他皇兄登基在即,而他仍处迷茫之中想从师父口中寻求答案,可张扬却如仙人一般长袖一甩与他道:“你何苦从我这寻求答案?怎么做终究还是你自己选的。师父又如何?父母又如何?天地君亲师又如何?最终因果如何,是好是坏,你心里自又定夺了。你问,只是怕会走偏。可我告诉你,不论如何选,终有后悔的事,想人生无悔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你遵从内心去做了,你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