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孝徒。”老汉伸出烟杆子又敲了一下他脑袋,“有新名字吗?”
“有,叫庸弋。”
老汉一听乐了,两人这会儿走到了门前,他开了门回头笑他:“你一个大夫,反倒是叫庸弋。亏你想的出来。”
“您一个隐士,偏偏叫张扬,不也挺有意思?”
庸弋跟着他跨进了屋。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窗边栽种着兰花和郁金香,桌上放着水果。青年左右打量,这屋子,有花、有画、有酒、有肉,一看便是眼前这位前辈长久居住的地方。
张扬其人,当年庸弋年幼不懂事时拜的师。曾在朝中为官,虽说行事乖张独特,却算得上是个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好官。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脑袋一抽辞官走了,出京时还带上了他这个徒弟,从那以后,一贯养尊处优的小庸弋就跟着他一块四处云游。
老头还给自己取了个诨号,叫云游客。他后来看庸弋功夫学的差不多了,嫌他碍事,一脚把他踢了,还刻意下令,不准再入江湖来烦扰他。庸弋回京以后偶尔会收到他从各地送回来的地图,只是自打丹霞宫那一份后,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了。
今日庸弋会来,也纯属巧合。广闼如此警告,他大可潇潇洒洒立即走了,哪怕届时他们山上有人寻起他下落,还有这位广护法垫着,横竖找不到他头上来。但到底多年未见师父,来都来了,多少还是想来看他一眼。
老张进屋以后从菜篮子里取出一捧山野间采来得野花,将其稍作打理插入花瓶摆到了窗边。他也客气,请庸弋落座后又给他倒了碗茶提醒道:“你想明白了,这趟下了山再想进丹霞宫可不容易。这回是让你误打误撞上的。平日里守备森严,你可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师父,我是被人五花大绑给劫上来的。这么好的福气给您您要不要?”庸弋讪笑着捋了捋手腕上的袖口,“上面吩咐是盯着丹霞宫情况,近了,看不清,看不清,就坏事。还是回山下的好。”
“那可不一定,远了,也看不清,看不清,就误会。我觉得你还是在山上呆几天的好。”
“您不是在山上吗?”
老张就说:“我是丹霞宫的人了,不论何事,都不能公正言之。”
庸弋看着眼前的老者,抿着茶,半晌问:“师父,这丹霞宫是魔教吗?”
“不算是。”
“那这玉宫主是女登徒吗?”
“也不至于。”
“那这算是什么?”
“丹霞宫不是魔教,玉宫主也不是登徒子,此地虽有宫有殿,却没有半个权势滔天、万人之上的王侯。”
“但那玉宫主可穿着锦衣华服戴着金银珠玉。”
“偌大的山庄百余口人都要吃饭,没点田庄、地产和店面,怎么支撑下来?她也不是日日那样穿,你懂什么?”
沉默良久,庸弋还是没想明白:“那丹霞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他很奇怪,为什么这样一处他人唾骂畏惧的地方,离得近了以后却发现所有人都安居乐业,轻松愉快。曾经云游四海的老前辈最后哪儿都没呆,反倒留在了最不守规矩的地方。
老张笑了,他站在灶台边一边择菜一边说:“这儿是一个自在恣意,无需从人之厌的地方。离经叛道的人能把这儿当做家。追求真正自由的人能冷静下来思考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自在恣意,无需从人之厌……”庸弋喃喃着这几个字,这些话顺着他的耳朵进去了,可却盘桓在脑子里,硬是没想明白。
老张拍了拍他肩:“听师父一句劝,来了就好生待上几日,天高皇帝远,他催不到你。你就当是过来长长见识。”
话音刚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青年耳朵动了动,当即起身,与师父一拱手,转而翻出窗户。
他这一走便有一妇人手捧山野小花踏进屋,一进来便看见窗边的花瓶,惊喜道,“我回来时看见路边的花开得好看便采了,想不到咱俩想一块去!”
老张擦了擦手朝她迎去:“知你喜欢,今日上山便采了些回来。你快歇着!我这儿炒两个菜,一会儿就能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