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扬清理干净玉龙山庄的人回到后山时,夜幕已深,山中刮起一阵寒风,月明星稀的日子,这风吹在脸上直刮人肌骨。他顺着山路绕过竹林,眼看塔楼就在前头,从身后“簌”得飞来一击暗器。老头抬手一夹一个翻身闪入阴影之中,定睛一瞧,这暗器原是敲木鱼用的犍稚。
那竹林里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玉天凤从阴影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对着张扬藏身处开口:“施主不必再藏,我若是觉得你是敌人,自然不会孤身在此等候了。”
老头仔细一想,倒也确实,要是觉得他有害于丹霞宫,恐怕玉天凤早就通知罚堂的人了。可就这么现身似乎也不大好,思量片刻后,老爷子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与那和尚还有点距离。
“你若觉得我不是敌人,使这犍稚做什么?”
“以您的武功,难道还怕小小犍稚不成?”
都这么说了,可见对方已不是第一天观察着自己了。张扬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一次才是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在玉天凤跟前。
“安业师父是何时发现的?”
“早在玉宫主远赴天下山庄办事时便有所察觉,不过看您只是上山下山,并没有做别的事,所以没有多问。”
张扬就问:“那何故今日要问?”
“今日有人来袭,您偏偏下山,贫僧心中难免会有几分疑虑。”玉天凤说话时,原本微合的眼抬起望向老爷子。张扬也未多想,只是道:“我只是担忧宫内的姑娘。眼看化险为夷,就先回来了。”
玉天凤盯着他那双眼半晌,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撒谎,半晌才又道一句“阿弥陀佛”,抬手请老爷子早些歇息,便悄然退回到竹林黑影之中。
看他走了,张扬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这会儿还没到能将火铳的事说出口的时候。他在山下时利用蛊虫仔细盘问了一番,可惜收获极少。那冯庄主只说火铳是个不露面的黑衣人送来的,对方身份如何,从何处来,一概不说。
而且这火铳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的,来时似乎是知道他们在为如何杀上丹霞宫而伤神,还刻意教授了他们如何使用火铳摆阵。若不是有这人突然出现相助,恐怕他们这次也不会一鼓作气杀上丹霞山,掳回庄主夫人。
张扬其实想过,也许做这件事的就是丹霞宫的敌人。丹霞宫成立这些年来,在江湖中树敌不少,尤其是当年才刚创立的时日,第一代的丹霞宫主是踩着他人尸体一步步爬上来的,哪里不平便杀遍不平,谁人不服便靠着血腥暴力来制服。当初这些女人都是从夫家、家族内逃出来,一路过来集结成群,慢慢的才有了如今丹霞宫的规模。
江湖中的某一些人与丹霞宫是有“夺妻之恨”的,只是时日久了,那些人慢慢被老宫主给杀服或干脆杀没了。
可不代表丹霞宫在江湖上就彻底没了仇人。一个全是女人的地界儿,又能赚钱又过得开心,这得多遭人恨啊?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谁不想看着这群女人又哭又喊的回到男人的怀抱中?
只要这样想,张扬就更找不出一个答案了。这火铳虽然出现了,却又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玉龙山庄的人这样闹了一次,丹霞宫以雷霆手段向世人宣告,谁若敢来再犯,杀无赦。
谁料一个月后,却又山下的人来登门拜访。这次竟然是官府派来的使者。玉天凰端坐高位,眼神睥睨略不耐烦的听着那人神色严肃读着手中的文书。简单总结,就是要钱。
“丹霞宫的生意,遍布四方,我们是正经做事,该交税交税,一样不少,大人可以去当地官府查。”这事无需玉天凰开口,林铛就先行答复了。
来人两撇八字胡,一双倒吊眼,听了这话当即就道:“别处的是别处的,青卫府可一直没有收到过丹霞宫的钱。”
玉天凰也不和他绕弯,冷笑一声直白问:“你这意思,我们打劫的也要交税了?”
那人但笑不语。玉天凰斜倚在她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一手支着头:“官府是不是忘了,我与我宫内的人还在通缉令上挂着呢。”
“只要玉宫主能与我们相合作,有些事都是好商量的。那通缉令,也不是不能撤下。”
“是吗?本宫明白了。”玉天凰慢慢悠悠地将身子朝前倾来,“你们官府的意思,我丹霞宫若抢得十万,就得‘依法’缴纳给你们三五万,我若是靠着手下宫人年赚黄金万两,就得好好给青卫府知府上供数千两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