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他,不敢说话,只怕小小一个波动,便让自己溃堤放弃既下了决定,便要苦苦撑着,撑过了,便好了。
她进帐,被季东杰恶狠狠盯住,“眠儿,你到底在”
“东杰,先救人罢。”她温婉道。
季东杰面色一恶。杨成面含警戒地道:“季大夫,我家侯爷的伤势如何?”
“有我在,还怕不能活人么?季东杰冷回,右手捏柳叶小刀利落地划开阳恺左胸中钉之处,在血线泛滥之前,左手迅即下针封住周边穴道,脆响一声,以小钳拔出铁钉掷到一边桌面上。而后,穿针引线,缝合伤口,涂抹药粉,以布包扎,完成。从头到尾,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简洁流畅,一气呵成,看傻了旁边人的眼。”
“昌阳侯伤口并不深,只是地处关键,不容有失。好在你们先前没有胡乱下药,也没有擅自将铁钉取出,否则,一个处理不当,伤口溃烂,祸及心脏,后果便不能想了。”
杨成闻言暗吸凉气,若不是“夫人”执意阻拦,他们当真会将铁钉拔出,当真是好险。
“你们府里的伤药不错,每日隔三个时辰为他换一回,以开水煮过再用晒干的棉布包扎。至于内服药,到了前方城里,找个不是蒙古大夫的大夫给他开一付补血养气的方子。不过,且忌使用寒性过大的药材。那铁钉上有毒,毒性虽解,但此毒性寒,已浸腠理,若用寒药,必定会如雪上加霜,你家主子更要吃苦头了。”
杨成听得忧心,“季大夫,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请,在下无意做昌阳侯的随身大夫。”
“请季大夫通融。”亲眼见识过这位季大夫的施医手法,着实名不虚传,又焉再放心将侯爷伤况交予寻常庸医?“医者父母心,请您不吝同行,待护佑侯爷安稳到了京城,侯府必有重谢。”
“安稳必有重谢,那万一不够安稳,是不是要拿在下一条命作陪呢?”
“季大夫”
“不必浪费口舌,在下告辞!”
季东杰拔脚便走,杨成刚要阻拦,春眠道:“我去劝他罢。”
“你到底想做什么?”现春眠在身后快步追赶,季东杰不得已停下来,浓眉紧蹙,两眸深暗,“眠儿,你若对不起慕阳”
“救人事大,其它容后再说,不好么?何况,侯爷是为了救我受伤,你就当是为我还这个人情”
“他的伤是为了救你?”季东杰目澜一闪,“所以呢?”
春眠不语,只举起一双星眸,静静定定地凝觑着他。
季东杰眉心打了个结儿,脸上表情渐趋停顿,沉思半晌,傲然开口:“听着,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护理他直到京城,若你敢对不起慕阳,我不会原谅你。”
“东杰,谢谢,谢谢你肯救侯爷。”春眠施个万福。
“哼。”季东杰甩步疾去,心中却在叫苦:慕阳那个痴情种,要如何安慰才行?
季东杰随侯府队伍同行,想当然的,元慕阳、元通等人亦身列其中。杨成极不想要这几位同路人,但既然有求于名医,也只得忍下来,无非一路多加警惕更辛苦更劳顿些罢了。
从两队合一启程开始,春眠便置身车内,除了歇脚或落宿时分,少有露面。即使露面,也从不与元慕阳行近,更遑论生交谈。这对夫妻,俨然在扮演陌路人。
可以说,这是一趟充满诡异的行程,也不知最自在的行客,是始终在车内醒少睡多的昌阳侯?还是一直高声谑笑大嗓说话的季神医?
及至到达京城,昌阳侯力量完全彰显。方至城门,即有两队京都卫队来迎,浩浩荡荡将侯爷车马护送进府,不给人任何可趁之机。
季东杰呢?被奉以黄金百两,并在侯府总管亲送之下,下榻至京城最大客栈。一个月内,吃住资费悉不必自掏腰包。至于元慕阳等人,人家竟也一并给了同规格的招呼,恁是大方慷慨。
“钉子为生铁制成,上有锈质腐蚀皮肉,入了肌理,若非伤药品质上乘,还真是有些危险了。而我若再晚到一步的话,便是大险特险。所以,不由得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若不来,昌阳侯当真会死么?”
“你说什么?”
“我是在想,昌阳侯有没有可能自重伤势,以在眠儿面前示弱博取同情?”
“有又如何?”
“如果有,你不想到眠儿面前揭其居心,以免眠儿被他骗去么?”